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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地走到他面前,邊走邊斟酌著怎么開口,卻聽那人淡淡地先道了句:“恭喜,重獲新生?!?/br>“你也是?!彼砂桶偷鼗貞?。“我?”殷玄佾自嘲一笑,“我這種如蜉蝣一般的新生,也值得賀喜嗎?”蔚蒼雩張了張口,想說的話卻卡在喉間,沒發出半個音節。殷玄佾也不在乎,卻是問道:“他呢?”蔚蒼雩明白,他所指的是殷寂言。他默默地帶人來到天地爐口處。天地爐中的火已經熄滅得差不多,余溫仍在,走近時有一股熱浪撲面。爐底,一塊墨黑的巨石靜躺。石面上,浮現著一條龍紋,沿著碎裂的縫隙,盤繞其上,深刻入石,猶如覆蓋著巨石破碎的傷口。“咦?好奇特的石頭……盤龍石?!毙胙胼p聲道。她并不知曉那意味著什么。殷玄佾一言不發,愈發深重不穩的呼吸顯示著他內心的波瀾。最終,他卻只道:“這樣,也好?!?/br>殷玄佾轉身欲走,蔚蒼雩叫住他:“等等!我有話跟你說!”“可我沒有什么想同你說?!币笮f得漠然,腳步卻還是停了下來。蔚蒼雩快步來到他面前,凝視著他的雙眼,道:“當初我不是故意要針對你,但有些東西不是屬于你,在其位謀其事,所以我必須替他們向你討回?!?/br>蔚蒼雩說的是千年以前他與殷玄佾之間的矛盾,也是他們最后決裂的引火索。殷玄佾笑得有些無所謂:“都這么遙遠的事了,你現在拿出來說,有什么意思?”說罷便要離開。蔚蒼雩扯住他,緊緊抓了他的手臂,抿了抿唇,片刻才道:“但是,有一樣東西,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給你?!?/br>他將手貼在心口,感受著胸腔中的躍動。他眼中似乎還能看見,不久之前,姜沅瑾渾身是血地從天地爐中出來,將血紅剔透的晶石狀物交給他。而后,沒有牽掛,義無反顧地跳入爐中,再也沒有出來。他重新將自己的龍心取出,拖于掌上,鮮紅而熾熱。殷玄佾的眼底開始有波瀾泛起,他難以相信般地看蔚蒼雩。“只有這個,是我能給得起的?!彼妖埿乃偷揭笮男乜?,晶紅之物很快隱沒進入。宣央央瞥見,覺得此物有些眼熟。“蒼雩!你……”心口位置突然而來的沖擊震蕩,硬生生卡住了殷玄佾將要脫口而出的話語。蔚蒼雩失去了龍心,但與剛才相比并沒有什么不同,臉色看上去依然正常。“只要不離它太遠,我就沒事。在誰的身上,都沒關系?!彼跉馄降?,說得輕描淡寫,仿佛事不關己。他笑了笑,面上露出輕松之色,好像解決了什么大事一樣:“現在,我可以說,恭喜你,重獲新生了?!?/br>殷玄佾顫著手,貼在自己心口,隔著蔚蒼雩的手,感受著微小的跳動。他慢慢地,握緊了那只手。哪怕握得太緊,會捏碎骨頭,也不想再放開。“哎,你們看……”宣央央對與蔚蒼雩和殷玄佾兩人之間的事,她完全是一頭霧水,但也不想去細究,不去做打擾。她第一次來天慧山,對面全然陌生和詭異的場景,心有戚戚。一個勁地環望著四周,過一會兒又盯著爐底的盤龍石。忽然,她睜大了眼。爐底的那塊墨色盤龍巨石,竟閃著微弱的紅色光芒。那兩人聞言一看,蔚蒼雩臉上浮現驚異之色。“怎么?”殷玄佾道。“或許,”蔚蒼雩拿下背上的細長包囊打開,抽出一幅封合的卷軸,“還是,能再搶救一下的?!?/br>他咬開手指,將血痕沿著軸處從頭抹到尾。驟然間,長卷自行展開,內中一片雪白。他一放手,卷軸向著爐底翩然落去,并愈發得延展開來,最后將整個盤龍石覆住了。隨后卷軸又自動卷起閉合,待回到蔚蒼雩手中,又同初始時候一樣大小,軸處的血跡不見。而躺在爐底的墨黑色盤龍巨石,也沒有了蹤影。尾聲明淵圣地常年都是極晝天,沒有日升月沉,一望無盡的穹頂永遠都是那般透白。殷寂言仰躺在湖邊臨水的一塊大石頭上,頭擱在邊緣處,漆黑柔順的長發未束,大半都垂下浸在了水中,四肢隨意伸展著,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水花,雙眼直愣愣地盯著白晃晃地天空。之前無意中藏在身上的龍心碎屑成了他和姜沅瑾的救命符。蔚蒼雩又一次救了自己。這個始終跟自己沒有半點交情的高高在上的天神,一次又一次地幫助自己重生。而他到現在連一聲感謝都沒有機會親口跟他說。他自醒來后就一直待在明淵圣地,但蔚蒼雩很少進來。姜沅瑾要比他醒得早一些,把一切事情都完完整整地同他講了,這回是真的毫無保留了。在得知姜沅瑾代替自己成為封印的主鎮之靈的時候,殷寂言幾乎在那一瞬間喪失了言語的能力,連一句為什么都問不出來。但其實不必問,原因為何,自己心里隱隱已有答案。一只手輕輕地撫摸上他的頭發。“怎么了?覺得無聊嗎?”殷寂言動了動眼珠,看著近在咫尺的姜沅瑾,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與平靜,就像當時他向自己說著那些讓他震驚萬分的真相時那樣,輕描淡寫的,仿佛在說一個不相關的人。“沒有?!彼麑⑹稚煜蚰X后,輕而易舉地抓住了那只手,把它放到胸前,護寶似的捂著。他今后的日子,除了明淵圣地,哪里都去不了。甚至,他都不能走出這一座山,不能離開這片湖太遠。姜沅瑾也是一樣。那塊盤龍石沉在湖底,那是他們得以續命的根源。所以,他和姜沅瑾這一生,這之后漫長無盡的歲月里,都只能守著這一方小小的靜謐的土地了。“以前在懸玦空谷那么多年,谷底死氣沉沉暗無天日的,那時只有我一個人,也沒覺得無聊。何況如今在這么漂亮的地方,我倒是覺得挺有趣的,挺好的?!?/br>姜沅瑾望著他的眼睛,道:“真的?”“真的真的!何況,還有你陪我,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殷寂言突然一個翻身起來,嘻嘻哈哈大叫著撲向姜沅瑾。姜沅瑾敞開懷抱接納他,嘴角、眼中都是笑意。殷寂言在那一刻覺得,他在人世間所見過的最燦爛的陽光,大抵也不過如此了。-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