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將探究的目光流連在站在門里的四人身上。

周子若瞇了瞇眼，自這不合常理的舉動中悟出了深意。

看來搜查賊人只是個借口，顧家的目的是探查住在顧府的這些外人們，此刻誰不在住處，誰不是方自睡夢中醒來！

這意味著顧家有證據懷疑顧二爺的死，是府中人員所為！

周子若夢游的時候就沒穿外衣，雖然身上沾了些夜涼的露水，但并不顯眼，看上去跟剛從床上起來沒什么兩樣。陸離霄倒是衣衫齊整，但他任何時刻均保持著這份從容，并不奇怪。沐祁君和冷陌二人更是貨真價實剛醒來。

管事從四人身上看不出異樣，忽聽陸離霄客氣的淡笑道：“貴府不是要搜賊人么？”

“打擾了，小的們這就去！”

顧二爺的死訊是翌日清晨才被公開，對此顧家只說昨夜府上闖入了賊人，顧二爺遭受襲擊力戰不敵，最終遇害，然后拋出那賊人便是殺害寒紫依的兇手的猜測，順便洗了洗之前顧青奐被當做嫌疑人給顧家抹的黑。

逐日山上接二連三發生怪事，眾人對這個說法輕易便接受了。就連周子若和陸離霄，若非昨晚先一步找到顧二的尸體，估計都不會懷疑顧家給出來的說辭。

顧家的人又不傻，陸離霄能推斷出顧二死前的打算，他們自然也能。不過說到底都是家族矛盾，不足為外人道。

因為顧二的死，楓和園更是被保護的滴水不漏。顧家幾位正當權的長輩共同監督此事，保證了顧老太君的安危的同時，也隱隱達到了相互牽制的作用。顧家內部的□□暗暗的激烈展開，這個時候誰也不希望顧老太君突然死在競爭對手手上，顧老太君反倒成了最安全的一個。

陸離霄與顧老太君的見面被取消了，顧家來了位顧二的叔輩老者，親自將偽造的玄溟珠送到枝竹苑，很是親熱的稱贊了陸離霄一番，又問候了青陽山的長老們，最后順便不顯山不露水的催促他們趕緊滾蛋。

陸離霄自是不會輕易走的，只當沒聽懂言下之意，死皮賴臉繼續做客。

在陸離霄與顧家的老狐貍周旋時，周子若來到了顧二的靈堂。

靈堂乃是今日緊急布置出來，午后才可供人祭拜，各仙門世家的賓客還未走完，待大家都去上了香，已是入夜時分。

人來人往的靈堂終于清靜下來。

顧二夫人看見顧二的尸體哭得肝腸寸斷，根本下不了床，因此周子若抵達的時候，只看見顧青巖領著幾名侍奉顧二的下人，披麻戴孝的跪在棺木旁。

偌大一個顧家，雖說如今人丁不如過往興旺了，但好歹也還是有那么多人的。大家都是血緣親人，然而顧二才死了不到十二個時辰，他的靈堂中便只剩下自己那房的人了。

這番景象令周子若不禁唏噓。

人活在世上短短幾十年，忙忙碌碌辛辛苦苦為的不就是讓自己和親人過得更舒適些么？顧家可以不愁吃穿好幾代，卻反而還不如個普通農戶家庭和樂美滿。

周子若拜祭了顧二，從善如流的來到顧青巖面前，對他道：“節哀順變?！?/br>
顧青巖挺直的跪在地上，鞠下上半身回禮。

對方跪著自己站著……周子若不懂古代的禮儀，覺得可能顯得自己挺沒禮貌，他考慮要不自己也跪下來點個頭什么的，這時守在靈堂的下人道：“少爺你已經跪了一整天了，粒米未進滴水未沾，你的孝心老爺明白的！這里就先交給我們，你快去吃點東西吧！”說罷，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周子若。

這下人見周子若與顧青巖差不了幾歲，便以為兩人是朋友。周子若也沒跟他解釋，跟著勸顧青巖道：“走吧，我正要回枝竹苑，順道一起走一段?！?/br>
顧青巖猶豫的看了看父親的棺木，取下披著的孝帽。不愧為自小習武，跪了這么久突然站起來也不見他頭暈僵硬。

兩人從靈堂出來，氣氛非常安靜。

周子若很尷尬，找話說：“為人子女都有這么一天，你也想開點兒，別太傷心了……你還有個母親要照顧呢！”

顧青巖沉默了會兒才低聲開口：“前日，我還肆無忌憚的沖撞父親，惹他發怒，但僅僅隔了不到一日，他就……直到現在我都還不太相信這是真的。在他去世那刻，我在他心里仍然都是個不肖子！”

雖然周子若覺得這種時候不應該，但他忍不住關注顧家父子爭吵這個點，“你們前天吵架啦？”

“父親希望我在大比中偷襲對手取得優勝，我拒絕了他?！鳖櫱鄮r完全沒有注意周子若探索的眼神，兀自沉浸在悲傷與愧疚中，“雖然直到現在我也不認為他的做法是對的，但是我分明可以用更溫和的方式告訴他我的想法，卻偏偏與他激烈爭執，還說了許多過分的話……他心中必然是氣我的……”

原來如此。

顧二鋌而走險去謀殺顧老太君，原來是因為和兒子理念不合感到了危機，才狗急跳墻。

“小的時候父親總是對我很嚴厲，即便是風寒發熱也從不許我缺半天課程。在我的成長中父親一直是個嚴父，但這個嚴父對大堂哥卻是千依百順，大堂哥想玩兒就玩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個時候我很氣父親，我才是他的親生兒子，可為什么他待大堂哥比待我好那么多？直到我漸漸長大，我才明白，父親待大堂哥所謂的‘好’，絕對不是我需要的東西！父親他……或許不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br>
周子若首次發現原來顧青巖平日里看著悶不吭聲，心里卻是門兒清的。顧青奐可以說這輩子都毀在顧二手上了，顧青巖之所以想救顧青奐，大概是對他存著愧疚之心吧。

老實說周子若對顧二是沒有半分同情心的，顧二有如今下場也都是咎由自取，但顧青巖畢竟是顧二的獨子，他也不好發表真實看法，便想打個哈哈把話題帶開。

而不用他費腦筋，顧青巖主動說了句不相關的話：“今晚的月亮是紅色的?！?/br>
“??？”周子若抬頭看去，果然見月亮跟往常比起來紅了許多。

聽說這種現象是波長造成的，倒不是特別罕見，以前在二十一世紀也遇上過幾次。

顧青巖低喃：“紅月，月圓……姮娥……”

經他提起周子若才反應過來，今日已是本月十四。十五就要到了，月亮看上去差不多像個瓷盤子了。

“姮娥？……哦，就是嫦娥是吧？”

“嫦娥？”顧青巖不解。

這個世界估計是沒經歷過漢朝的，所以姮娥沒有改名為嫦娥。周子若擺手，“就是你說的姮娥啦，偷吃了丈夫的仙丹奔月的那個……”

“偷吃了丈夫的仙丹？”顧青巖聞言極為不贊同，“姮娥何時偷吃后羿的仙丹才奔月？她是為了復活死去的后羿，才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