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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沿著河岸騎馬向前跑了幾步,只見那縷紅越來越濃,最后擴散到整個河面,深紅的河水緩緩流動著,刺痛了每個人的眼睛。衛長軒的心跳得厲害,后面似乎有人在說話,在大喊著什么,可他卻聽不見,他催著烈風,向前飛快地奔跑,終于跑到了河灘的拐彎處。那時所見的那一幕,直到很久之后,他都無法忘記,成百上千的尸體堆積在那狹窄的河灣里,他們身下的血順著河水汩汩流下,染紅了半幅河面。“這是交戰時死去士卒的尸首,順著上游的河水流下來,在這河灣里卡住了,便堆積在那里?!标惤B不知什么時候跟了上來,低聲在他身后道,“衛長軒,你聞到風里那股濃重的血腥味了么,我現在才感覺到,自己真的要上戰場了?!?/br>一下看到這么多的尸首,很多看起來英武的年輕人都微微變了臉色,他們握著長槍的手有些發抖,甚至有人抗拒跨過那條無定河,仿佛那是一條通往黃泉的冥河。在他們的身后,大將軍陳言面色凝重,他長久地盯著眼前的血色河流,低聲嘆息:“對建安城內的王侯公卿來說,這一場交戰關乎的不過是他們的一官半爵,卻不知前線將士要付出的是這樣的血流成河,白骨連天?!?/br>這番感嘆只是自言自語,在戰場上見到這樣的畫面實在太多,在他心中已掀不起什么波瀾,他揚起眉毛,示意傳令官舞動令旗:“過河?!?/br>十二月初八,云峽關。云峽關憑水為隘,據川當險,是安陽的門戶。還未行到云峽關腳下,很多人便被這座雄踞的關口震住了,這座雄關夾在兩山之間,河水蜿蜒盤旋,幾乎是連天而建。前來迎接的并不是此處的守軍之將尉遲賢,而是他的兒子尉遲鋒,這位少將軍滿面塵土,看起來頗有些狼狽,他急匆匆向陳言見了禮:“父親還在前線指揮抗敵,請陳將軍先率兵在此處安營扎寨,待晚些鳴金收兵之后,再請陳將軍去主帳共議戰事?!?/br>陳言也不客套,只點了點頭:“如此也好,我手下士卒行軍多日,正要休整休整?!?/br>尉遲鋒年紀輕,并不擅于掩飾,他掃了一眼前方那群在雪地里縮著肩膀的禁軍將士,眼神中很有些不屑之意,冷聲道:“云峽關久攻不破,燕虞可汗已大為動怒,這些天又添了兵馬前來,攻勢兇猛,諸位從中原而來,恐怕會受到驚嚇,不妨在這里多休整幾日?!?/br>陳紹沉不住氣,搶先道:“我們都是大昭的將士,都是要上戰場殺敵的人,你以為只有你們東胡人敢打仗么?”尉遲鋒靜了靜,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向陳紹:“我也想知道,都是大昭的將士,為什么每次在戰場上流的都是東胡人的血!”這句話說完,他便再不多言,只一低頭,隨即快步離開了這里。陳紹聽了這句,一時竟無法反駁,他怔怔看著尉遲鋒離去的背影,又回過神來,急忙去看陳言:“叔叔!”陳言只神色冷淡地向他擺了擺手:“不必多說,且帶人去安營扎寨?!?/br>陳紹只得低頭道:“是!”接下來的兩日,衛長軒都沒有得到上陣的軍令。他們的軍營扎在云峽關后的山谷里,距離前方交戰之處不過十余里,每日都有傷兵源源不斷地被抬下來,而他們這幾萬人卻像是被遺忘了似的,只奉命駐扎在谷口,哪也不能去。在營里避風的一處角落,兩個高大的年輕人并肩而立,正在低聲說話。“聽說陳將軍前日與尉遲將軍不過匆匆談了片刻,便離開了大營,看起來還沒有帶我們上陣的打算?!毙l長軒來回撫摸著腰間的刀柄,有些猶豫地道,“我們此次來安陽,真的是為了抵御燕虞入侵么?這些天看那些東胡駐軍損失慘重,而我們始終作壁上觀,簡直覺得自己有些多余?!?/br>陳紹沉默良久,他沉沉地點了點頭:“東胡那邊雖然說話不好聽,但他們說的也沒錯,我們這五萬人到這里哪里像是要打仗的樣子,分明是來看戲!你瞧見那個尉遲鋒看我們的眼神沒有,好像我們是貪生怕死的廢物一樣?!?/br>衛長軒悶悶地道:“他那樣看我們也無可厚非,昨日一場血戰,安陽駐軍死了數千人,連尉遲將軍的親弟弟都戰死在關外,我們這里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連一支探路的輕騎都不曾派出去?!?/br>陳紹顯然也對昨日的事有所耳聞:“云峽關的局勢已經危若累卵,我們不能再這樣袖手旁觀下去,”他忽然抬起頭,“我要去問問叔叔,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br>他說完,轉身便向主營那邊奔去,衛長軒微微一愣,很快也跟了上去。陳言在帳內,看起來倒并不悠閑,他俯在桌上,看著眼前的沙盤,眉頭緊鎖,似乎很有些煩惱。見了貿然沖進來的侄子,他頗為不耐地問道:“未經通傳不得擅入中軍帳內,陳紹,你連這個規矩都忘了嗎?”“叔叔!”陳紹俯下身向他行了個軍禮,“我心里實在疑惑,所以想來請教叔叔?!?/br>陳言抬起臉,看了他片刻,又看向他身后的衛長軒,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近前,而后道:“你想說什么?”“我只想知道,此次皇上親命叔叔領禁軍來此,究竟是要我們守住安陽,還是坐等安陽落入燕虞之手,就像幾年前那次,拱手讓出西北都護府一樣?!彼е?,冷聲問道。陳言立刻斥道:“胡說八道!我們來此,自然是為了保衛疆土,怎會把國土送與外族?!?/br>“若是要保衛疆土,為何一路這樣拖拖拉拉,好不容易到了安陽,現在卻又在云峽關內縮頭不出,竟全憑東胡軍隊在外抗敵。我們陳家世代為將,論才能論勇武,哪里輸給東胡人!”陳紹上前一步,“難道叔叔心里,是把東胡人認作外族,所以不屑與他們并肩而戰么?”眼看侄兒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陳言倒是好整以暇地背了手,問道:“依你的意思,是想即刻上陣?”陳紹仰起臉:“那是自然,我們奉皇命來此,不就是為了上陣抗敵么?”陳言看著他苦笑出聲:“我的傻侄兒,你真的知道我們所奉的皇命是什么嗎?”陳紹臉色微微一變,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卻還是難以置信:“原來叔叔這次遲遲不肯領兵上陣,是因為奉了旨意么?”陳言靜默了片刻,慢慢從營帳的陰影里走了出來:“我知道你心里疑惑,長軒也不是外人,我便告訴你們也無妨?!?/br>他這么說,顯然是有隱情要道破,陳紹和衛長軒立刻斂了聲息,垂下頭,擺出恭聽的姿態來。“此番從建安領命出征,臨行前,皇上單獨召了我去,宣了密旨給我,”陳言看著這兩個神色懵懂的年輕人,微微搖了搖頭,“燕虞入侵安陽,已在皇上和幾位大人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