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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才去看他的傷,只見傷口已被包扎過了,白色的布帶隱隱透了血色出來,很有幾分駭人。楊琰的眼皮微微動了動,呢喃似的問道:“衛長軒,我們回來了么?”“是,回來了?!毙l長軒趕忙握了他的手。楊琰輕輕咳嗽了兩聲,像是禁不住傷處的疼痛似的皺了眉:“我剛才還以為,再也回不來了……”衛長軒被他說得心里一痛,低聲道:“你胸口的傷是怎么回事?你大哥難道瘋了,敢對你動刀子么?”“這個……是我自己弄傷的?!睏铉挚攘藘陕?,慢慢把方才的事說了,卻隱去楊玳以衛長軒的性命相威脅的那些話。衛長軒聽了這些話,憤怒之外更有些茫然:“你又不是三公子,素來不曾得罪他,他為什么要這樣猜忌你?”他想了想,“再說,你跟他的母親還是同族,論理不是該比其他兄弟還要親厚些么,他竟然還這樣對你,可真夠冷血無情的?!?/br>楊琰神色十分黯然,并沒有說話。衛長軒摸了摸他的臉,又道:“你啊,怎么能對自己下這么狠的手,以后不要再這樣了?!彼f完,又嘆了口氣,暗道他若不是給了自己一刀,他那大哥怕是也不會就這么輕易放過他。這天夜里又下起了雪來,雪粒被風刮著沙沙地打在窗戶上,楊琰受了傷,身體比平日里更冷。衛長軒來回地撥著炭盆里的炭,試圖讓炭火燒得旺一些,卻是徒勞無用。黑暗中,楊琰忽然輕聲道:“衛長軒,你還沒睡么?”衛長軒扔下手中的銅箸,回身看了他一眼:“嗯,我在想一些事情?!?/br>“你在想什么?”“我是覺得,我們這樣待在府里不是辦法,你大哥那個人心思深沉,今天的事雖然過去了,可萬一哪天他又要找你的麻煩,難道你還要再捅自己一刀么?”衛長軒很有些憂慮地道。楊琰輕聲嘆了口氣,他自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也奚,你的外公不是很有來頭嗎,你大哥這么忌憚你,就是因為他對不對?”衛長軒趴到他耳邊,低聲道,“我們請他來接你走,怎么樣?”楊琰愣了愣,輕聲道:“我外公在很遠的地方?!?/br>“我知道,拓跋家世世代代鎮守河西、安陽、關右三大重鎮,聽說距離建安有幾千里路程,騎上快馬來回也要幾個月的工夫?!毙l長軒顯然是考慮了很久,他緩聲道,“不過沒關系,我明日去尋禁軍中的朋友借一匹快馬?!?/br>“你要去找我的外公么?”楊琰有些猶豫地問道。衛長軒點了點頭:“我們身邊沒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只能我去?!彼闹泄烂?,等見到那位拓跋家家主,就把楊琰現在的處境悉數告知他,他一定會立刻派人來把楊琰接走,那他就不用再受這么多罪了。出乎他意料的是,楊琰竟搖了搖頭,低聲道:“其實,我自出生之后,就從未見過外公。外人都說我對他很重要,但那也只是因為我阿媽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對我到底是怎樣想,我根本就不知道?!彼D了頓,“你說去找我外公援手,有沒有想過,萬一他拒絕了,又該如何呢?”“怎么會……”衛長軒有些吃驚地道,“他是你的親外公啊?!?/br>他忽然覺得自己對楊琰家里的事一點也不懂,在從前,他的家人只有義父田文禮,他們雖沒有血緣關系,但這個阿爹卻是真正疼他、愛護他的人。他便以為天底下的親人都是那樣互相愛護,會為對方的安危牽腸掛肚。然而在楊琰的家里,父親不肯親近自己的兒子,哥哥會逼得弟弟拔刀自戕,外公會置自己唯一的外孫生死于不顧。為什么會這樣?他在心底無聲地喊著。“自我父王開始,拓跋家和穆王府兩次聯姻,已是唇齒相依,其中利害關系更是盤根錯節。所以外公到底會不會為了我這個盲眼的外孫,跟穆王府現在的主人交惡,我猜不到?!睏铉挚酀匦α诵?,“你說的沒錯,大哥沒有殺我,只是忌憚我外公的勢力。所以,一旦我被外公所遺棄,那大哥就再沒什么可顧忌的了,到時候,我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br>衛長軒被他說得一驚,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楊琰卻又收起了苦笑,輕聲道:“其實現在就很好,我依然是拓跋信的外孫,大哥他不敢貿然惹怒外公,他們這樣互相猜度,才不會輕舉妄動,我便能得以在這夾縫中活下去?!?/br>他聲音有些沙啞,在這暗夜里聽來,已不像是個孩子,衛長軒忽然覺得他在穆王去世之后便突然長大了,他的小腦袋里裝了那么多的事,小心又謹慎,卻都只是為了活下去。“你怎么了?”楊琰忽然察覺到身邊的衛長軒有些不對勁,輕聲問道。衛長軒輕輕搖了搖頭,他忽然意識到楊琰看不見,便又道:“我沒事?!?/br>“我覺得,你好像很難過?!睏铉鼡牡厣斐鍪?,摸索到了衛長軒的臉上,忽然發現他睫毛濕漉漉的,沾得手心有些發涼。衛長軒緩緩搖頭,低聲道:“我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之前明明答應過要保護你,可是看著你受苦,我卻什么都做不了。以前在軍營里,我總覺得只要拳頭夠硬,就沒人可以欺負我。在這王府里被那些伴當圍攻的時候,我也以為只要把他們打怕了,他們就不敢看不起我??墒俏义e了啊,你父親和你大哥說的沒錯,我在他們眼里只是一只螻蟻,你今天差點都沒命了,我卻連刀都不敢拔出來?!?/br>楊琰感覺到手心里的濕意越來越重,他想要說些什么,可又怕自己一開口眼淚也跟著落下來,他只能用力地咬住嘴唇,來回地搖著頭。“連主子都保護不了,我根本就不夠格當什么伴當,”衛長軒顯然十分懊喪,“我本來想留在府里,總能想出辦法替你打算,可最后還是什么用處都派不上,像個廢物一樣?!?/br>“不是的,”楊琰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干澀地道,“衛長軒,你怎么能這么說,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在這個囚牢一樣的院子里日復一日地捱下去。父王已經死了,洛蘭也走了,你現在已經是我最親的人了啊,如果你都不在我身邊,我可能……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br>衛長軒怔怔地看著他,胸腔里翻滾著酸澀的暖意,他無聲地摸著楊琰的頭。楊琰安靜了片刻,又輕聲地道:“衛長軒,你以后不要再說那種話了,我們活得辛苦些有什么關系,只要我們能活著,其他的事都不重要。第二日晨起之后,衛長軒推開房門便看見外面正托著腮幫子發呆的方明,他吩咐道:“公子要起來了,快進去侍候吧?!闭f完,轉頭看了外面一片白茫茫的院落,又道,“天又冷了,今天晚上多添些炭?!?/br>方明抬起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