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顆心像似在鍋上煎熬。然就在此時,下人來報,外面突然來了好些人,說是要見侯爺。西寧侯納罕,便讓他們進來了。幾人說是沖著侯爺來的,可一見到堂上的寶珞,各個怒目切齒,瞪著她跪倒了一片,朝著西寧侯磕頭道:“請侯爺為我們做主!” 西寧侯懵了。然寶珞卻認出了其中的兩個,沒言語,唯是對著杜嬤嬤耳語幾句。 “你們究竟有何事,好生說來!”西寧侯道。 領頭者沒客氣,目光憤憤,指著寶珞便道:“我們為侯爺賣命多年,勞心碌力,好不容易把商鋪打理得生意興隆,蒸蒸日上,可二小姐一接手,好些已談成的生意都無故毀了,還有我們這些人,更是被她趕出門外!我們已把商鋪當做自己的家,一片丹心赤誠,這于我們不公,我們究竟犯了什么錯,要這么對待我們!” “是啊,侯爺?!绷_姨娘逮了機會,慨然道,“我是犯過錯,可好歹我把各門商鋪都搭理妥當,年年盈利??勺源蚨〗憬邮?,只是人便裁去了大半,商行鋪子哪經得住這么折騰,如今生手把持,牽牽絆絆,才一月便開始虧損,這……聽說她去了趟香河,竟與知縣勾聯,把香河田莊的莊頭下了獄,那莊頭不忍屈辱竟自盡獄中,這若是傳出去,不是倒我們侯府仗勢欺人,官官相護,欺壓良善嗎!侯爺,二小姐到底是個孩子,您就算愛女,不能再縱容她荒唐下去了!” 羅氏說得好不殷切,而堂下人是滿腔的義憤,西寧侯皺眉踟躕。而寶珞,不言不語,冷眼看著他們,如同與自己無關一般…… 大伙在庭院里鬧了起來,西寧侯方要發話,老太太戳了戳拐杖,冷道:“侯爺,別忘了潁王的規語?!?/br> 這一聲“侯爺”喊得諷意頗濃,西寧侯惴惴??煽v然不信姨娘,滿庭院的怨怒如何解釋,還有香河的事,多少他也有所耳聞……可想到方才的誤會,他決定還是慎重起見,于是問道:“你們所言,可有證據?!?/br> 還沒待大伙發話,羅姨娘開口了?!白C據?侯爺你跟二小姐討要這兩個月的賬本,瞧瞧便知道了!” “好,我給你拿!”寶珞哼聲,于是吩咐下人去喚金釧。 大伙侯了半刻鐘,金釧來了,不僅她,身后還跟著剛剛趕到的陳珪友。 金釧應要求把高摞的賬簿呈上,西寧侯抽出一本翻開,臉上不再淡定了。羅氏好奇掃了眼,果不其然,朱砂墨筆,赤字連連。她得意而笑,只見西寧侯“啪”地將賬本一摔,陰聲斥道:“你如何解釋!” “對,你如何解釋?”羅姨娘跟著也重復了句。 怎知話剛出口,西寧侯吼聲?!拔覇柕氖悄?,羅漱華!” 羅姨娘驚住,錯愕地瞪大了眼睛問,“我……為何是我……” 西寧侯瞪著他不語,寶珞灑然而笑,揀起了賬本遞了上去?!耙棠锟纯窗?,看看這些年你都賺了多少?!?/br> 羅氏慌忙接過。這哪里是這月的賬簿,這分明就是每年她與這些掌柜貪下款項的所有明細,而那赤字也非彼“赤字”,這是她多年的“盈利”! 可她的盈利,何嘗又不是侯府的赤字! 羅姨娘慌了,寶珞淡笑,“姨娘別急,這些都是你的?!闭f著,她指了指金釧抱著的所有賬本。姨娘嚇得一個趔趄,而下面的人不明所以,還嚷著讓她做主。 寶珞看了眼陳珪友,他點頭示意,拿出一本賬,讀了起來?!拔髦遍T總米行掌柜胡濟,昭熙十二年十月,新米上市,共一萬六千八百石,糴入八錢,及至次年,收益兩萬一千兩,凈賺七千五百六十兩。當年的白米,市價一兩八錢……” 話至此,眾人愕然。胡濟慌了,忙解釋道,“咱米行將誠信,向來量足價低,況且這米也有貯存不當,耗損的量??!” “一兩八錢,那總收益便三萬兩之余,可記錄才兩萬一千兩,這余下的九千兩呢?”寶珞冷哼,“胡掌柜,您還真是厲害,‘耗損’的,竟比米行賣出去的還多!你貪心如此,還敢在侯府談丹心赤誠,喊不公!你哪來的底氣?難不成是姨娘給你的?!” 羅姨娘急了,然寶珞沒給她反駁的機會,讓陳珪友繼續念了下去。除了米行,還有春宜坊的絲綢行,東二胡同的墨寶店,更有金銀玉器店,茶莊,藥鋪……甚至連酒樓和宛平通州的分鋪,一樣沒逃出他們的魔爪。聽得連二夫人都心驚膽寒,料想著自己也該回去好好查查侯府的賬,可萬不能如大房,養了這么多蠹蟲。 然大房最大的蠹蟲,便是羅姨娘! 賬簿還在念著,堂上人臉色烏云密集,堂下人是冷汗涔涔,而就在此刻,前往香河的管事回來了,左右尋二小姐不見,便來到了正堂。他稟報,香河占地事件已解決,一切準備就緒,楊知縣已經動工了,完事順利。 話說到這,西寧侯才知道女兒竟鼓勵知縣,開鑿河渠。且不說興水利與侯府利益關系輕重,這造福百姓的事,做出來便是件功德!他感慨萬千,望著女兒的雙眸都亮了。 與此同時,管事也道出了莊頭倪守仁之事。西寧侯的憤怒再壓抑不住了,然讓他徹底爆發的,是被二皇子護衛送來的人——今兒挑逗寶珞的小生。 西寧侯將庭院里的人暫押外院,傳那小生來。 小生狼狽不堪,一入門便嚎啕認罪。道他今日所舉是受人指使,而那人便是侯府姨娘羅氏。 羅氏哪肯認,威脅小生不許妄言!可她的威脅怎比得上潁王的威勢,潁王今兒要他消失,明個連敢提他的人都沒有。 羅姨娘自知無力回天,于是拉住最后一根稻草,便是清北。她懇求清北替她言語,道自己是因身份卑微而受蠱惑;還有,她之所以這么對待寶珞,都是為了他。她把他當親子對待,有如心頭rou般,可寶珞總是想把他從她身邊帶走…… 清北最抵不過的便是她的煽情,他眸中的怨意漸漸淡了,徒生起隱隱的憐憫來。他剛要開口,卻被寶珞堵了回去?!八脑捘氵€敢信!”說罷,喚了聲,只見一窈窕女子幽幽而入,還未及抬頭,清北便將她認出了。 “雪蠶!” 雪蠶舉眸,對上清北的那刻,滿眼的委屈化作淚水,簌簌而落。她幾欲開口,可都猶豫地沒說出話來,最后橫心發喚了聲:“小少爺……” 這一聲,把清北驚住了。這哪里是雪蠶平日里甜潤的聲音,沙啞得像撕裂的麻布,磨著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