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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一雙臟兮兮的腳,鞋子則被他捆好,背在了身后。 “我當時就說,你就報是馬丟了,他能把你如何。你看你現在,馬死了,你得賠官府的錢不說,還得把馬給人家拉去,終了連根馬鬃都沒留下?!辈桊^的小老板痛惜地怨著。 那老漢抽搭了一聲,道:“左鄰右舍都瞧著是病死的,我若謊報被發現了,還不定得賠多少呢!怕是明年的也得賠進去!就算我賣了又能賣幾個錢,我雖是馬頭,還有四個貼戶呢!哎……這一年的莊稼啊,算白種了,往后可得吃點啥……我這把老骨頭,餓死算了……可憐我家狗娃啊……這天殺的世道啊……老天不開眼,皇帝老子也……” 老漢越哭越傷心,口不擇言,茶館老板一把捂住了他嘴,隨即眼神朝著葉羨和寶珞這邊遞了遞。老漢余光也跟過來,只見一眾的羅衫錦服,愣了下,趕緊抹淚轉了話題。 “他大伯,這板車我們還你了。本該謝你,可眼下這……”話未完老漢又哽住,淚水在他發黃的眼珠上打轉。茶館老板趕緊安慰道,“算了七叔,都是親戚,還謝什么謝,若不是我這茶館也就是賺個口糧,我還想接濟接濟你們呢?!?/br> 說著,他扯著老漢到后面去喝水,老漢推辭,抹著淚領著娃往田里去了。 那叫狗娃的孩子,至始至終也沒穿上那雙鞋…… 這一幕看得寶珞心里好不凄涼,現在不止頭難受,連心里也不好受了。她喚那茶館老板過來,想要問個究竟。 眼前人非富即貴,那茶館老板哪敢多言,閃爍其詞,就是不說人家想聽的。 寶珞干著急,葉羨卻從蕭玖那拿來一錠銀子,撩袖放在了桌角?!罢f說吧,沒準我們還能幫上你呢?!?/br> 幫這事且不提,茶館老板盯著那錠銀子兩眼直冒光。他在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開茶館能賺幾個錢,不過糊口而已,這一錠銀子怕是夠他們全家老少吃一年的了,于是咬了咬牙,心一橫道了來…… 方才那老漢是他同村的,因是本家,所以他喚他七叔。老漢一家八口,原有地二十五畝,雖不多卻也勉強度日,可這一家子毀就毀在養馬上—— 馬與戎事密切相關,馬匹的數量決定了國家的強盛,本朝因戰馬緊缺,朝廷提出民養官馬的政策。江北五戶養官馬一匹,養馬者可以免其身稅,若馬匹倒死及孳生不夠數者,以銀賠償。賠償數目根據馬匹種類而異,二十至五十兩不等。 二十兩,那可是一戶人家全年的收入,有幾個賠得起的。而且這馬金貴,極難養,吃不好容易病,養不好了,太仆寺檢驗不合格,這一年便是白養。馬一年的口糧比人都貴,家家戶戶,負擔極重。 老漢也是該著倒霉,連著兩年當馬頭也連著死了兩匹馬,去年那還是匹要下崽的騍馬,這一折騰,二十畝地賠進去了。 然這還不算最倒霉的,他們家今年咬牙租了三十畝地,本想著求收能帶出養馬的錢,怎知這馬死了不說,東家還漲了租金,老漢今年一家白忙了不說,怕是還得東家一屁股的債??! “幾成租金?” 茶館老板咬牙切齒?!捌叱砂?!” “這么高!”寶珞驚嘆。那自家只能留三成,三成要養馬養人,繳各種勞役雜稅,根本不可能夠??! 茶館老板冷哼??刹皇遣粔?,若是夠的話,他如何會把自家的地也賣掉,來開這草棚子茶館。整日也來不了幾人不說,還要被人欺,各種有明目沒明目的稅,壓得人都快活不起了。 “他租的是誰家的地?怎敢定得這么高的租金?!睂氱笕讨^疼,問道。 “這片地,北邊到山,西邊到河,都在西寧侯府名下,您說是哪家的?就臨著宛平那莊子,居然要把租子提到八成,這不是要人命嗎!”茶館老板感嘆,“據說那莊子原是侯夫人陪嫁帶來的,八年前才收五成租,可一打換了莊頭,這幾年的租子是蹭蹭地往上漲。我原也租過,可倒了白忙一場不說,還欠了他們好幾十石黍米,不還他們就遣人來鬧,舉家不得安寧……那年過得呀,險些沒把我小兒子餓死,算他命大!都說為富不仁,這西寧侯一家可真是夠狠的,不把人都逼死不罷休啊……” 茶鋪老板說得是痛心疾首,忽而瞧瞧葉羨,又覺得多言了,諂笑道:“要是都能像小爺這般體恤,我們也不至于走投無路??!小爺,這銀子……” “拿去吧?!比~羨淡然道。 聞言,茶鋪老板忙奪過來揣進了懷里。明明硬邦邦冰冷的東西,卻把心都焐熱乎了,想到方才的話,又討好似的搭了句訕:“小爺,您說您能幫我,真的能幫?” 葉羨勾唇淺笑,精致得跟畫上的神仙似的,他搖了搖頭,“我幫不了,但她能?!?/br> 茶鋪老板循著他目光看向寶珞,見她面色慘白,一臉的苦水,撇嘴道:“這位姑娘,認得莊頭?沒用!那莊頭是西寧侯的親戚,而且和縣衙關系好著呢!你要是認識西寧侯府的人還差不多,好歹還能遞句話上去。不過也未必管用,西寧侯府的人,心黑著呢!對了,還沒問,小爺和姑娘是哪家的?” 葉羨揚了揚眉梢,淡笑道:“我是誰不重要,至于她嘛,就是你說的那個‘為富不仁’的西寧侯府二小姐,那莊子的東家!” 葉羨話一出,險些沒把茶鋪老板嚇癱了,這不是撞槍口上了么!他都不敢再回想剛剛自己都說了什么,驚得連忙把錢掏出來賠不是。 可他越是這樣寶珞越是覺得臉疼,好生的諷刺。于是也不顧還暈著,拉著葉羨便上車,趕去母親的莊子。 馬車顛簸了半個多時辰終于到了,葉羨本打算就此分別,先去別院一趟的,但眼看著下車時,臉色蒼白得嚇人的寶珞,他決定還是先陪她吧。 面前,正是莊頭倪守仁家,寶珞舉眸望去,朱門青瓦,雙扇獸面鐵環,三階垂帶踏垛,有夠氣派啊,若非坐落在鄉間,她還真以為自己到了哪家八品官員府上呢。 院里有個管家模樣的老人上前詢問,得知前來的西寧侯府的二小姐,先是一愣,趕緊下階來迎,帶著人方拐過影壁,便噔噔噔地跑進了院里,大喊了一聲,“寅兒他爹,主家來了!” 接著便瞧正房里有人影晃動,一對四十上下的夫婦奔了出來,那男人長得高大粗獷,濃眉厚唇,典型的北方漢子。只是那通亮的眼睛,閃著精明算計。他出門時厚厚的嘴唇都快咧到耳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