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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擺著雷浮潮想要一個固定的家。大不了他把什么都賣了,從此穿著牛仔褲去參加電影節。三是學會做飯,他慢慢開始覺得過去自己的缺點實在太多了,為什么雷浮潮又有胃病,口舌又挑剔,他也遲遲沒學習做飯呢?不應該。還有更漂亮的花瓶、很多玫瑰花、和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他自己。想到這,蕭憑趕緊輕手輕腳地把沙發上的被子也整整齊齊地疊好了。離開以前,他把鑰匙好好放到了鞋柜上頭,最后一次小心翼翼地將目光探出這道門,左右張望走廊與電梯的方向。沒人出現。·開鎖時雷浮潮本能地留心了一下,門沒有被反鎖。通常情況下,這代表家里有人。但門一開,沒人。四面八方都是安靜,每一件物品都擺放得很整齊,桌面上有一層細細的浮灰,雷浮潮用手指搽了一搽,猜測蕭憑起碼已經離開一個月了。也可能是幾個月。回來前他絲毫沒有設想過“蕭憑走了”這種可能性,單單是知道蕭憑的號碼欠費停機了,想象過蕭憑沒準酒精中毒或是缺少照顧、頹廢到極限的樣子,然而沒想過蕭憑會走?;蛘哒f,他想到過,只是認為絕不可能。蕭憑把鑰匙留下了,鑰匙底下壓著一張字條,內容很簡單:“再見?!睕]有說明,沒有附注,也許是認為沒什么好說的了。字跡歪歪扭扭,大抵寫字時蕭憑的神志仍然不清醒。讀過這張字條,雷浮潮眼前發花,忍不住手指一松,后退一步,靠到了門上。門板冰涼,人去樓空,這里自然沒有誰在開空調,溫度低得令他心底發涼,牙關哆嗦。他想不清楚蕭憑離開的理由究竟是怕誰連累誰;蕭憑究竟知不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的離開對他是多嚴重的打擊;或者,蕭憑還在疑心自己不重要嗎?他的狀況惡化到堅決認定自己不重要了嗎?但無論如何,蕭憑說了再見,這就是一場告別了。雷浮潮想要慢慢坐下來,冷靜一下,但這個動作對他來說現在有點困難,他坐下得太急了,以至于膝彎“咯吱”作響,腰后如有針扎,登時間滲了一身冷汗,盡管坐了下去,卻幾乎站不起來了。耐心地等到眼前黑潮退去,他終于不得不承認,柳迢說得對,他要么得暫時請個護工,要么就得暫時請個朋友來幫幫自己。可是這幾個月的事,除了蕭憑,他誰也沒知會,誰也不想知會。拿著手機打開通訊錄,臉色灰白地猶豫了一會,雷浮潮還是習慣性地最先翻出了“蕭憑”這個名字。不出預料,手機那頭傳來的依舊是:“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欠費停機……”“喂?!彼€是說話了,聽見自己的嗓音口吻里像糾纏了一團亂麻。“喂?”停頓半晌,他清了清嗓子,緩緩重申,“再見?!?/br>·打那天起,有至少一年的時間,雷浮潮是決計不肯提起蕭憑這個名字的。偶爾周圍有人提及,他也只當做從沒認識過這個人。剛回家時他獨自在家里窩了三天,心情太差,抽掉了整整大半條煙,煙癮死灰復燃,隨后再想戒煙就戒不掉了。主治醫生柳迢反復規勸他,他自己也頗努力了幾回,但每回短暫地戒掉后,沒幾周重新復吸時,煙癮更重,抽得更兇,一度達到了一天四包的程度,后來柳迢也不敢再勸他了。短期內他幾乎沒有可以做的工作,更別說拍戲了,也沒錢沒心情躺在床上慢慢靜養,最后終究不得不找了幾個朋友幫忙,在幾家小資餐廳內短時間地彈彈鋼琴,收入不多,必須頻繁往返于不同的崗位。不過逢上陰雨天,一個不小心,腰后的狀態也牽動著他的手臂和手指,很快他就連這幾碗飯也吃不動了。日子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很久之前,只是還要更糟一點。他有時候彈琴,有時候向報紙雜志隨手投投畫稿,有時候無所事事,靠當掉手表過生活,也去給燕白的女朋友當過一次化妝師。燕白的女朋友也是個藝人,性格不錯,有心照顧他的自尊心,姿態放得很低,聲稱聽說他會化妝,而她不情愿每次拍戲只依靠各劇組質量參差不齊的化妝師,想邀請他專為自己一個人工作,信得過他。這份活雷浮潮只做了半個小時。他自欺欺人不來,曉得其中的同情份額。這么顛沛流離地過了不知道多久,雷浮潮才慢慢意識到,人生重要的是盼頭,過去支撐他吃苦拼酒不知疲倦的是盼頭,他可能已經沒有什么盼頭了。跨年夜的晚上,他照舊是一個人坐在家里,抽著煙看一部老片子。窗外樓下隱約有大笑聲和煙花爆裂的聲音,與他通通沒什么關系。這部片子堪稱是他最喜歡的電影,自然,他曾經把它推薦給蕭憑。但是他別無選擇了,第二喜歡、第三喜歡的電影,他一樣曾經推薦給蕭憑。他喜歡吃的冰淇淋蕭憑也喜歡吃,他喜歡穿的衣服品牌蕭憑也很喜歡,甚至連一只口罩,過去粘人的時候,蕭憑也一定要買和他一致無二的。雷浮潮看得滿心麻木,吞云吐霧,竟然記不起原來倒背如流的重頭戲臺詞了。將近午夜十二點時,他的這種麻木才稍微被破壞了一丁點。他的手機響了。這個時間,早就沒有人會給他打電話了,哪怕是跨年夜也不例外。朋友們怕打擾他休息,陌生人不會這樣唐突。因此雷浮潮難免心里一動。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快速爬下沙發,幾大步走到放在一旁充電的手機面前了。他定睛去看,來電顯示只是一串陌生號碼,沒有備注。他可能深呼吸了一下。“……喂?”他按了接通鍵,語氣又遲疑又緩慢,十分不妥善地沒控制住期待,心臟砰砰急跳。“喂?李——啊,不好意思,打錯了?!焙退麩o數次的失望別無兩樣,電話里一道陌生的聲音帶著歉意這樣回答他。電話掛斷,他留在原地僵站了好半天,意興闌珊地再回到沙發前,電影卻已結束了,茶水也冷透了。他忘了按暫停鍵。其實他也很想按暫停鍵。章節目錄長番外新年過后,雷浮潮到底轉了點運。胡孝找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