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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玫的回答,顯然不能令司機滿意。 借著信號燈變紅, 他停下車, 回望后排座。 “你是在質疑我的駕駛技術, 還是想秀你們云城本地人的優越感?” “都不是?!碧K玫盯著他那雙細長的眼睛, 說,“師傅, 我只是想提醒您, 現在走的這條路,嚴重偏離了手機導航規劃的最優路線?!?/br> “布置展臺不急在這一時?!?/br> 說完,司機轉過頭, 摘下手套。 蘇玫清楚地看到,他右手手背上的黑色刺青,是兩個醒目的英文字母——XN。 疑惑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她問:“不好意思,我想確認一下,我們公司參展的事情,我和您聊過嗎?我沒聊過,您又是從哪里知道的呢?” “宣傳頁啊,姑娘,還有你們西餅屋門口的布告欄,走過路過的都看得見?!?/br> “創業初期,任何小事都不能馬虎……” 司機打斷道:“叫你的員工布置就行了。有一個地方,我覺得應該帶你去看看?!?/br> 信號燈轉綠,汽車疾馳而去。 如蘇玫所料,實際行駛路線與去展館的路完全背道而馳。 她第一反應是撥呂婷的號碼。 按照約定的暗號,聽筒里響兩聲長音立即掛斷。 蘇玫轉念一想,呂婷這幾天孕早期反應厲害,去醫院產前檢查、調整營養食譜忙得不可開交。剛才詢問美甲師信息已是破例打擾,再打過去恐怕會遭到何凱的抗議。 緊急關頭,唯有依靠自己。 在外求學四年,她積累的社會經驗足以應付簡單的危機??墒乾F在,她并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夠保障自己的安全。 蘇玫嘗試開后車門,卻發現司機早已啟用中控鎖將其鎖閉。 “師傅,麻煩您靠邊停車!” “我不是壞人?!彼緳C駕駛汽車駛離省道主路,沿輔路開往荒僻的土路,“等你參觀完我的作品,我再送你去展覽中心新館?!?/br> 跳車逃跑和坐在車廂里等待時機,兩者之間,蘇玫選擇了后者。 車窗外的城市綠化木越來越少,灌木叢和廢棄的田地映入眼簾,用人跡罕至形容最為貼切。 說不清是心理防御機制起的作用,還是蘇玫的內心非常強大,她反而不再緊張,恢復到了從容鎮定的最佳狀態。 汽車駛過一方水塘,停在矮小的灰色石屋前。 “下車吧,我的作品都在屋子里?!?/br> 輕微的叭噠聲響過,蘇玫手邊的車門鎖應聲而開。 她背好背包,將手機牢牢抓進手心,下車后與司機保持著一米遠的距離。 司機用鑰匙打開鐵門,一股潮濕發霉的氣味撲面而來。 蘇玫側過臉,即使掩住口鼻,她還是沒忍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戴上這個?!彼緳C遞上一只獨立包裝的防塵口罩。 “不了?!碧K玫拒絕使用陌生人提供的任何物品,“我包里有?!?/br> 司機眨眨眼,略感驚訝:“你最好戴上。我的作品不能曬太陽,更不能被風吹。你要是打噴嚏,飛沫落到上面,作品就毀了?!?/br> 大學時,蘇玫所在院系與其他院系聯誼,她見過一位紙雕愛好者的作品,圖像精美絕倫,多層紙張疊加雕刻之后的成品仍薄如蟬翼。 就像眼前這位司機所說,紙雕作品不能見光、見風,更不能觸摸。 除去一張木頭圓桌和板凳,石屋的前廳空無一物。 司機在前面帶路,把蘇玫領到了窗戶朝東的房間里。他頓住腳步,問道:“你準備好了嗎?” 蘇玫點頭,聲音透過口罩,顯得有些沙?。骸澳_門吧?!?/br> “稍等?!彼緳C拉開壁櫥門,取出一副嶄新的白紗手套,“以防萬一,你還是戴上手套,碰到了也不會弄壞它?!?/br> 蘇玫接過手套,快速戴好。 在她看來,揭開“作品”神秘面紗之前,不反駁不對抗,只為想出萬全之策盡早離開。 司機雙手握拳,閉眼深深吸氣。 他激動的模樣,不亞于即將與心愛之人久別重逢。 推開門的一剎那,蘇玫聽到怪異的吱吱聲,像是有老鼠躲藏在暗處,唯恐被人類發現而小命不保。 她很怕老鼠。 眼下只能按捺住滿心的恐懼,跟隨司機踏進陳列作品的房間。 這個房間窗戶朝東面,所以午后時分的光照并不刺眼,拉著窗簾甚至還顯出一種臨近傍晚的肅穆感。 “你能看清嗎?”司機小聲問,“你認識她對不對?” 蘇玫望著房間正中央地板上的巨幅紙雕畫,十分肯定地搖了搖頭。 “不認識?!?/br> “怎么可能!”司機眼睛瞪得老大,左眉眉尾的疤痕紅得似乎能滲出血來,“你仔細看看,十年前你們同坐一輛救護車,你不記得了?” 又是十年前。 關于那段記憶的細枝末節,蘇玫也想記起來,但她無能為力。 “我只記得橋塌了,一輛轎車被壓在下面?,F場很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消防員、醫生和護士,有人問我傷到沒有……還有一個阿姨,她笑的時候很好看?!?/br> “是她,”司機忽然沖到蘇玫面前,“你說的人就是畫里的她!” 畫中的女人,鵝蛋臉,高鼻深目,唇角含笑,腮邊的小梨渦、偏分的中長發讓她看上去極具親和力。 作品右下角粘貼著一張參賽卡片。 室內光線不足,蘇玫為了看清,湊近蹲了下去。 “作品名:馨寧; “雕刻師:文思誠; “參賽時間:XXXX年12月1日; “參賽類別:紙雕?!?/br> - 抵達云城展覽中心新館,蘇玫沒有立即下車。 她打給小池:“我已經到附近了,有事耽擱一會兒,半小時后咱倆在展臺碰頭?!?/br> 掛斷電話,蘇玫發出邀請:“文師傅,我們去路對面的茶餐廳?!?/br> 文思誠默然應允。 他把車停在路邊的電子停車位,取下臉上的口罩,主動拉開店門,請蘇玫先進店。 蘇玫點了兩杯青橘檸檬茶,解暑的同時能夠保持頭腦清醒。 “文師傅,我這人喜歡開門見山,您有話直說好嗎?” “我也不喜歡拐彎抹角?!蔽乃颊\轉動茶杯,神色凝重,“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想解釋清楚去年平安夜的誤會?!?/br> “如果當時只是誤會,那我現在好端端地活著坐在您面前,就是世界奇跡了?!?/br> “對不起,我……”文思誠耷拉著眼皮,不敢與蘇玫對視,“我以為你和江衍平一樣,非要把我送入大牢才肯罷休?!?/br> 蘇玫忽覺可笑:“不心虛您跑什么?不心虛您和同伙騎摩托撞我倆?” “全是我弟的主意——”文思誠嗓門提高,吵到了周圍幾桌用餐的客人,他連忙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