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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施展手腳,很是沒趣。去戲園里聽了幾場戲,除了些聒噪的鬼怪故事,就只有些才子佳人的舊風月。時下人似乎不愛團圓戲,衣色極素的花旦一會兒唱著“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一會兒又是什么“原來你是假心腸一片待紅妝”,十分掃人興。“我們道觀的藏書庫里也有些人間故事,大都是些史書。上面寫皇朝將覆的時候,常要有些故事流傳出來,諸如天降預言,異象兇兆。我那時悟道尚淺。以為都是編撰脫罪之辭——顯得此乃天意,不能抗拒。不過現在看這里情景,連唱戲都活潑不起來,倒像是人們先早有了預感。我師父說萬事萬物誕生之初,都有各自的氣象在里面,逃不了既定的命數,而萬物有靈,即使無知,仍能得到些許昭示,誠不欺我?!敝x瑯如是道。小道士說完,看了看身邊幾人,想要得到回應,然而大家各自走路,并沒有人理他。謝瑯撓了撓后腦勺,不知道氣氛為何突然沉了下去,倒顯得只有他一個人不識愁滋味。陸紅顏常在庭中練劍,暮春時節,亂紅如雨,劍勢激蕩,更加是落花紛紛。她雖身形纖細,劍上的路子卻至重至沉,勢壓千鈞處,未免流暢不足。陳微塵書讀乏了,便好心提點幾句,姑娘倒也聽話。國師大人沒事的時候也來陳府湊熱鬧,現下正一派慵懶臥在琉璃榻上。星羅淵上極冷,他來了這里,有些耐不住熱,衣服是越穿越薄,十分的不像話。“我說,”刑秋道,“你們兩個是怎么回事?”他的指代有些不明不白,陳微塵便問:“和誰?”“你的劍啊?!毙糖锎鸬美硭斎?。陳微塵不得不向他好好解釋,那著實不是他的劍靈化成了人形,而是人化成了劍。為此還不得不拿出扇子作證——這才是他連了精血的兵器。“嘖,以身化劍,還有這樣的法子,”刑秋道,“須知萬物有靈,由物化人易,由人化物難。哎呀,陳兄,我不得不可憐你了?!?/br>仙道魔道各有些不通的法論,陳微塵問:“這是從何說起?”魔帝伸出手來,那小凰乖覺地飛到他手上,任他把玩,他輕飄飄道:“這些畜生才當真活的干干凈凈,你看這世上,除了人,又有什么東西有這么多煩惱?可見生煩惱易,滅煩惱難,生牽絆易,斬牽絆難。那些靈物靈獸,修成人形,懂得世情,一萬個里面就能有一個,不過多學了些東西,算不上稀罕??蛇@人——人這個東西,又有幾個能斬斷七情六欲,無牽無掛地做一個物件?而他能化劍,就必定有了那樣心境。陳兄啊,你看上了人家,人家可不會把你放到眼里呢?!?/br>陳微塵被戳中,差點要吐一口血,陰惻惻道:“刑兄,你若再不長些眼色,管住自己的嘴,不知要惹上多少仇家?!?/br>刑秋哼一聲:“我還怕有仇家不成?”陳微塵曉得如何治他,拿來本佛經蓋他臉上,道:“你這是造了口業,要惹和尚生氣的?!?/br>刑秋嘆一口氣:“生氣,生氣也好,我畢生是不要再見他了?!?/br>便悶悶不樂地轉一個身,閉嘴不說話了。陳公子只好去賠不是——好不容易才哄回來。他心里想,這兩個人當真是窮極無聊,到了互相捅刀為樂的地步、刑秋也補救道:“不過呢,他既然肯化劍讓你用,想來是不把你當做外人的。我看尋常時候,他也和你舉止親密,近來幾日卻不是這樣——是怎么了?”陳微塵卻沒有答,卻問:“你對那和尚動情過不曾?”刑秋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哈”了一聲:“我宮中美人成百上千,找哪一個不成,要想不開去跟禿驢談情說愛?”陳微塵道:“那你到底想要他做什么?”刑秋略有些迷茫地搖了搖頭:“我與他二十年未見,滿心高興去他寺里,只想能見上一面,敘一敘舊,常待在一處,他既討厭我不走正道,又嫌我誤他修行,連見我都不愿的,實在讓我難過?!?/br>“我初時也是只想跟在他身邊,”陳微塵想起那日鬼迷心竅,差一點就要逾矩的情形來,道,“可大半年下來,越來越不滿足,愈發管不住自己,既親密了,又想再親密些?!?/br>“陳兄,我看你是徹徹底底動了凡心了,”刑秋置身事外,捏著嗓子學戲腔,“陳哥哥,你呀,你——好自為之——好自為之罷!”陳微塵笑了笑,指尖摩挲著扇面:“也罷?!?/br>刑秋見他笑意勉強,便轉了話題,又懶洋洋了起來:“再過些日子,我就要給那草包皇帝告病。竟想讓我主持封禪大典——他是真覺得自己是正統天子,可我怕被天打雷劈,還是早早躲開為好?!?/br>陳微塵:“何時封禪?”刑秋算了算:“這月的二十四,不遠了?!?/br>說罷,國師大人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莊白函,他似乎過得不錯,也討了皇帝的喜歡。草包厭煩了朝中那些木頭一樣的老呆頭鵝,對這些年輕后輩極好??粗兴恼露苏f嚴,還把書寫封禪文的差事給了他——可氣死了那些一身酸腐氣的老呆子,沒攬到這樣名垂青史的好差事,幾乎要去撞柱?!?/br>陳微塵略有意外:“我以為他不是這樣會順應時勢的人?!?/br>“確實不是,”刑秋沉吟了一會兒,“我覺得這對他們凡間文人說,該是一件大喜事,路上遇見,便恭喜他為皇朝寫封禪文,要流芳百世,你猜他說什么?”陳微塵搖搖頭。刑秋道:“他并不高興,說什么‘史家直筆,百年之后,自然分清正統、僭偽、王霸與偏安,來日青竹冊上,我與皇帝與你,都不過一介跳梁小丑’?!?/br>陳微塵:“果然還是沒變,你怎么回?”“我?”刑秋勾唇笑了笑:“我說,我管它正統還是偏安,只看皇帝怎樣找死,然后便走了,沒再與他說話——我們原沒有多少交情,沒話可說?!?/br>“后來,”刑秋瞇了瞇眼睛,“走到巷子頭的時候,聽見他笑了一聲?!?/br>陳微塵展了扇子緩緩搖:“有趣?!?/br>送走了國師大人,已是傍晚,用過晚飯,又消磨了一會兒時間,陳微塵便昏昏欲睡起來,回了臥房——他這幾天似乎總愛困乏。昏昏沉沉間,聽見葉九琊腳步聲近了,等人退了外袍,到了床邊,伸手拉過來,抱住不松手,將腦袋枕過去。葉九琊拿他沒有辦法。陳微塵從那天與他一起撰完劍譜后,便不怎么愛說話了。平日里常帶的笑意也減下去不少。只是夜間仍要與他同床共枕,還非要抱著才能睡得安穩。他手臂無處安放,只好回擁過去。這樣境況下無法觀冥修煉,久了,也漸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