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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接代,本就是他的本分,何況我與他已毫無干系,從前也只是奉旨成婚,各取所需。如今王爺總算于戎馬倥惚中得空,為軒轅氏開枝散葉,應是普天同慶之事,怎么就變成薄幸了?”白蘇欲言又止,整個人有如熱鍋上的螞蟻。趙詡看著好笑,“想問什么便問罷?!?/br>“公子既然真的與王爺斷了,那我要不要也去找個美人來?”趙詡先是一愣,緊接著失笑道:“你卻是不懂,我趙氏子嗣眾多,如何需要我去傳宗接代了?更何況,論起美人來……”他并未再說下去,白蘇卻是懂了。曾經滄海,傾國傾城。那年六月初七驚鴻一瞥,他的城,他的國,早已是斷壁殘垣。軒轅晦正在撥弄佛珠,手指在趙詡當年換上的那顆夜明珠上游移。“王爺,”守寧在帳外輕聲道,“人已經帶到了,按您的吩咐,安置在偏帳里?!?/br>頓了頓,軒轅晦將佛珠褪下收好,又將案上一碗藥仰頭飲盡,幾個吐息之后,霎時覺得周身一陣燥熱。掀開帳簾時,軒轅晦回首看了眼,只見從秾李樓帶來的桃符仍然在案頭搖搖晃晃。闔了闔眼,他頭也不回地大步出去。他再回不了頭,漫漫長路,亦再無歸途。鳳凰于飛,比翼和鳴。不得于飛,使我淪亡。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要相信小王爺他們六月初七成的親桃符上是比翼于飛第99章晚間,趙詡為前幾日到的趙詼夫妻接風洗塵。令趙詼感到訝異的是,趙詡竟讓人設了一席屏風,這在往常絕無僅有。“從前閨中時也曾覲見過堂兄幾面,怎地如今是一家人了,反而如此生分起來?”沈小姐性情爽朗,很有幾分快人快語。趙詡笑笑,“從前我也是內命婦,如今情勢不同,怕是于理不合?!?/br>趙詼與沈小姐都是一驚,對視一眼,心中紛紛涌起極大的不安——潁川趙氏也好,沈覓也罷,在新朝的生死榮辱必然都系于趙詡一身,倘若他與軒轅晦生出嫌隙,誰都討不得好去。“勿慌,”趙詡看著他們的面色,隱隱有些好笑,“多大歲數了,還如此大驚小怪?!?/br>趙詼強笑著敬酒,“二十四賀喜堂兄夙愿得償,日后早日統領我士族執掌天下?!?/br>趙詡將酒飲盡,“執掌天下?那是鄧氏所求,非我所愿?!?/br>正說著,有人進來,低眉順眼道:“王妃,按照我朝規制,王爺臨幸侍妾,需您用印?!?/br>趙詡懶懶掃他一眼,“寶冊寶印我已歸還王爺,你讓王爺自己蓋罷。以后肅王府之事,不必再來問我?!?/br>那人走后,趙詡又慵慵一笑,“少年時,我曾在族中藏書閣讀過一本游記,仿佛是叫王孫游一類,當時我便想,待我功成名就之后,我也學那些半官半隱的達人,竹杖芒鞋,一匹瘦馬,就這么飄飄搖搖地去。當然,還得帶足了銀錢,不然如何能品味到九州萬方的美食?”趙詼垂首聽他念叨,心中懊喪悲涼到了極點——肅王夫夫雖不算琴瑟和鳴,可也并肩風雨十載,其間幾經生死,可這緣分說斷也就斷了,還不知此刻堂兄心中該是如何苦悶,還在此處強顏歡笑……突然感到有人拽了拽自己,趙詼看向妻子,就見沈小姐削蔥根一般的手指遙遙一點——趙詡手掌平攤,死死按在座上,似乎還在微微顫抖。趙詼再看不下去,起身拱手道:“多謝堂兄盛情,只是我尚有些賬目不曾核清……”趙詡笑笑,“也罷,去吧,正事要緊?!?/br>看著伉儷二人攜手告退,仆從來將酒席撤去,趙詡只覺陣陣反胃,又將吃下去的膳食吐了大半,方才好些。“公子?”白蘇滿面憂慮。趙詡擺擺手,“無妨,你讓執戟郎全部退出十米,你也退下吧?!?/br>白蘇知他心緒難安,也不多問,和眾人一同退下了。瞬間帳內只剩下趙詡一人,極靜極靜,只能聽聞遠方呼嘯而去的風。那些喧囂浮華離他遠去了。就如軒轅晦一般,再看不見了。趙詡吹滅燭火,側躺在榻上,深吸一口氣。明明近來身子康健,卻覺哪里都痛,尤其是胸口,簡直錐心刺骨。他猛然想起先前裴雋書信中提及的勻命一事,倘若不是國師誑人,而是確有其事,多年后軒轅晦國運昌隆、子孫滿堂時,想到自己命不久矣,會不會后悔?聽聞此事,他不是不感懷,然而又能如何呢?就當是欠他的,日后士族也好,他趙十九也罷,能退則退罷。橫豎天下也再無什么能讓他放在眼里,放在心上。開始有什么東西稍縱即逝地從眼角劃過,趙詡淡然拭了,心道也不知是哪里來的雨,從情天恨海飄灑過來,打濕他的衣襟。是汗是血,哪怕是肝腦也罷,總不會是淚,潁川趙氏沒有涕淚這等無用的東西。趙詡自嘲地想去摸先前軒轅晦送他的玉佩,卻猛然想到前幾日已還了他——結縭十余載,最后可供追憶的東西卻少的可怕。黑燈瞎火中,趙詡愈發木然,不知自己是躺了一個時辰,一日一月一年,亦或是一生一世。恍惚間就聽外面有極倉皇的腳步聲,趙詡警覺起身,將燭火點亮。下一刻就見軒轅晦跌跌撞撞地狂奔進來,面色潮紅,眼角晶瑩。衣衫倒是完好,趙詡緩緩將憋了許久的那口氣吐出去。卻又見衣袖衣襟上滿是血污,趙詡一驚,趕緊起身探看。軒轅晦一見他,便再抑制不住,渾身發抖地撲過來。趙詡一個踉蹌,堪堪頓住腳步摟住他,見他無傷,心中已將經過猜了個七七八八,柔聲道:“是細作么?”藥性太強,軒轅晦聲音發顫,“并非……”趙詡挑眉,心中有個不可思議的猜測,“你……”“不識得她,守寧找來的原先肅王府的婢女,”軒轅晦神志已然不清,講話斷斷續續,“一進去看到她,我就后悔了。剛要走,她就不知廉恥地黏過來,我……我不行……”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么灰飛煙滅,趙詡本該責問他幾句,或為那無辜婢女感到悲哀,可他卻覺得一陣狂喜,“你失手殺了她?”軒轅晦整個人往他身上貼,點了點頭,“我服了藥,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