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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估摸也要被逼得焦頭爛額無路可走了。事鬧得這么大,談副局長官帽被擼是鐵定的了!”嚴小刀拖著凌河撒丫子逃離現場,轎車隨即陷入人浪組成的一片汪洋。小車像是一只渺小的螞蟻,被卷入漩渦中孤零零地打轉……示威鬧事的人群,也是由一窩一窩渺小的螻蟻組成的。他們身份卑微庸庸碌碌地茍活,在夾縫中忙碌攀爬,勞碌一生恐怕都賺不到縣城里一套公寓樓房。好不容易人生開掛,政策畫大餅畫到自家門口,卻讓莫名的強/拆威脅到切身利益,誰甘心呢。這些人心懷強烈的落差感,仰望著那些高高在上眼含睥睨的富人,聽著首富們以嘲諷的口氣指點他們這些窮酸,“先給自己設定一個小目標”,“有本事你先賺到一億”,然而螻蟻們張著干涸的嘴巴,連一億的尾數零頭都摸不到。洪流中漂移的螻蟻,面對利益切割的不公,日積月累蓄成了對命運強烈不滿的一池沸水,最終就用“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場人多勢眾的瘋狂,來發泄淤積到拐點噴薄而出的怨怒。有人已經找準發泄的目標,橫幅標語里竟然有談副局長的大名。前方不遠處,就是縣城里調集來的武裝人員,兩撥來勢洶洶的洪峰就要在最高點瘋狂對撞,一觸即發。從縣城方向沿著公路邊緣沖過來一輛自行車。自行車的兩只輪子在雞飛狗走的慌亂間,歪歪扭扭地幾乎栽進引水渠,從車座上踉蹌著滾下一個人,以撲跌的姿勢幾乎滾倒在□□隊伍面前,試圖攔住這邊,又試圖回頭攔住大批武裝人員:“不能動手,你們聽我說啊——”談副局長就連一輛硬撐身份的公車都沒有,竟然蹬著自行車跑過來,看起來就是個被上下級合伙拋棄出來頂缸的倒霉官吏。這種緊要關頭,你不惹事事惹你,你不想來也得來,你不點火火燒身,你不沖上前線扛雷,誰替你扛?談紹安略微蕭瑟發抖,汗水浸濕的頭發軟塌塌地趴在額頭上,蹬著兩輪車能趕過來已經筋疲力竭。他這個所謂的副局長,一開始就是左支右絀的救火隊員,才撲滅了村東頭的小火苗,又要趕往村西頭的大火炕。談紹安從南方調任這地方,不過才一個月。恰恰因為多年內心所受的困擾和煎熬不能對外人說,他為人極為內斂和低調,兢兢業業謹小慎微,以不觸犯上級眼色和不得罪下屬小民的老實巴交態度埋頭干活兒,走到哪都絕不披金戴霞頭頂光環,生怕任何人留意到他這默默無聞的小角色。前些天陪同談副局進村安撫的辦事員們,一個都不見了,全部有多遠躲多遠。這年頭誰傻???指望哪個陪局長大人您一起扛著土包上前線堵搶眼?“大伙聽我說,千萬不要沖動,事情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補償款是要下來的,是一定會補償給大家的,絕不會食言!我前幾天剛找余仲海談過,這中間有誤會,一定是誤拆!……據我了解,余仲海只是失手誤傷兩人,沒造成人命,只是協助調查,大家耐心等待消息不要沖動……”談紹安這人說話但凡陷入激動的情緒,就容易鼻尖發紅,白凈臉上遠遠看去只露出殷紅色鼻頭,字字句句蹦出來都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了。談紹安還在絮絮叨叨跟眼前一鍋沸水講道理,試圖以柔軟的脾氣來個鈍rou磨刀,卻無法預料是他先磨鈍刀刃,還是刀刃先劃開他的皮rou。圍觀人群先就把他噴了個狗血淋漓,苦口婆心的喊話在群眾事件中通常被認作假仁假義一番托辭。談紹安在眾人面前深深九十度鞠躬。他還沒來得及抬頭,一只足有花盆大小、不知什么形狀的陶瓷類器皿,就這樣甩出人群,重重地與他腦瓢相碰!談紹安單薄的身子在熱浪中晃了幾秒,險伶伶又軟綿綿地,像提線木偶突然被折斷了腿腳。當幾道血水沿著他面目五官的起伏撲撲簌簌地流下,他支持不住恍惚地摔倒在地。雙膝著地的剎那,一條有力的胳膊從地上撈起他,談紹安在滿臉血污的模糊畫面中看到長發的凌公子。又一只奇形怪狀的大花盆向他襲來,凌河一掌出去四兩撥千斤,沉甸甸的大花盆被他的手指一撥攏,拐了個彎砸一邊兒去了。凌河身材瘦高,作為一個大號的靶子他確實目標明顯,面對粗陋的民間武裝他畢竟是只身難敵。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去,臉上并無懼色,陷于人群圍攻但臨危不亂。人潮洶涌的時候也沒工夫打嘴炮與眾人辯論,伶牙俐齒可惜都沒有用武之地,凌河拽起談紹安就跑,來一招釜底抽薪。一輛越野車倚仗司機嫻熟的車技,片葉不沾身地駛入人群,恰好就在凌河的逃跑路線終點處打開車門。凌河將這位談副局塞進后座,車廂內頓時充斥一層稀薄的血氣。駕車的嚴小刀在恰當的時間眼明手快救人于水火,在眾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他心里覺著挺對不住那些眼含悲憤的村民。一根木棍子狠狠摔上他車子的后保險杠,砸得他們耳膜作響,走為上計。凌河神情淡定,用手帕和紗布裹住談紹安流血的腦門。談紹安是這車廂里唯一最不淡定的,驚恐不是來源于背后逐漸遠去的追兵,而是眼前救他的人。談紹安與凌河視線對撞一瞬間,一張臉迅速灰敗凋零,嘴唇囁嚅,殷紅的鼻尖不停顫動。這人最終含恨說出憋在內心許多年的話:“小凌先生,我、我是個罪人,我對不起你?!?/br>“別說話,你鼻子都噴出血沫了?!绷韬釉捯羝届o,沒有跌宕起伏的痕跡。“我……我不配您還過來救我,我知道我犯了錯,我一直很后悔?!闭劷B安垂喪著頭,用手指擦掉汗水和血痕。“我為什么不救你?我做事對人恩怨分明,談局長,你也算是我的恩人??!”凌河微微一笑。這句“恩人”有兩分諷刺意味,談紹安打了一激靈,生怕下一秒小凌先生撕掉偽裝的笑模笑樣跟他翻臉,直接抽他兩個大耳歇子解氣。他是當真心虛啊,默默躲在茫茫人海之中也有十五年,終歸還是被揪出來打出原形。凌河語氣淡然,大度且真誠:“談局長,我是真心感激你,你悄沒生息也不露臉地,一直千方百計替我支招,出謀劃策幫我的忙,也有兩年了吧?假如不是你不斷地提點、暗中襄助,我怎會知道這么多陳年舊案的蛛絲馬跡!如果沒有你告密,凌煌和我不可能知道三江地鄉下旅舍發生的駭人聽聞的焚尸滅跡,有身孕的女店主被游景廉欺侮流產,最終兩尸三命,我無論如何編不出如此殘忍的故事。更不要說最終埋藏陳九尸骨的遺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