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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唱的很好?!?/br>她自然比不得臺上的花旦,更何況四少從前是慣去戲臺子同人捧場的,聽慣了名角唱腔。他瞧上了哪個臺上的貂蟬或者天仙,來往間刻意或者無意的闊綽,又多半成了滿城相傳的糾葛多情。只一個梨苑,不知道他有多少風流韻事,若再過幾年,不定還有人寫下來,再搬到戲臺子上去。從來靳筱都覺得自己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可想到這些,心下難免還是懊惱,可見前塵往事,總是讓人糾結。若是平常的糾結,還可以撒一撒脾氣,鬧一鬧性子,可這種事,講給旁人聽,便是多一個人苦惱,于是倒不如,自己同自己過不去,直到排解的那一天。萬事卻自然沒有這么容易,靳筱在看街邊的一朵絹花,做的精美,聽聞是新工藝,卻也不似洋人那樣,事事交由機械代工。她這樣挑著一只花骨朵,瞧起來像個挑剔卻闊氣的富家少奶奶,讓那小販眼睛亮起來,頗熱絡地同她又遞了幾枝。她接過那幾枝花,歪了歪腦袋,似是不喜歡花瓣上面刻意抹上的金粉,覺得俗氣,才皺了眉頭,將那幾枝放了回頭,又狀似無意地開口道,,“誠然你喜歡聽戲?!?/br>戲,歌劇,連再往北地的梆子戲,四少逢了機會也要去聽一聽。他喜歡跌宕起伏,同他夫人喜歡雜志里的情愛故事一般,只不過顏徵北更愛龐雜的,又受統一調度的音樂,加之國人含蓄,百轉千回皆在一口嗓子里,咿咿呀呀的婉轉,代代傳下來的唱白,卻仍舊讓人落淚。四少要開口,靳筱卻已往前走了,她想到什么,又笑道,“聽聞達官貴人,最喜歡少女的聲音,洋人也是如此,只愛少年成年前的嗓音,過了變聲期便不愛了?!?/br>前面不遠處有賣臭豆腐的小販,她不喜歡那個味道,又躲到四少的左邊去,反而讓顏徵北笑起來,拉了她的手,食指擦過她的手背,“你倒知道許多?!?/br>他今日穿一身改良的制服,看起來像個英姿勃發的男學生,縱然眉眼被歲月刻下了一點戾氣,同他在軍校讀書的那幾年比,卻沒有什么變化。四少當年,原本被父親送到了軍校,可大太太忌憚他,多番周折,又被轉出來,去了中學讀書。然而陰差陽錯,最后還是上了戰場。二十多歲真是奇妙的年紀,縱然模樣上瞧不出什么,頂多胖一些,或者頭發長一些,可心境卻是晝夕之間的成長。一場戰事,一番籌謀,恨不得每一刻都在打磨他,雕刻他,把他變成另一個人。他笑了笑,想起一樁陳年舊事,也與戲園子有關,面色帶了一點暗,卻還是輕笑著,“世上含著金湯匙的人還是少,許多人年輕的時候為了名利,忍辱偷安,半分順心都沒有得到過,到了老了,不再風華正茂,卻掌握了權與勢,反而要去掠奪旁人的青春?!?/br>“少年人,總是天真,也總是軟弱,就像肥嫩的一塊rou,自然合他們的胃口?!?/br>他抬了頭,遠處的鐘樓上,有鐘聲傳過來,從前象征王室和權勢的地界,滄海桑田,也不過是一個物件,一段聲音。四少垂眼時,靳筱已偏了頭,打量他的神情。“平民眼里是特權的風光與神秘,看客當一件新奇的談資,當權者自然不過是一時興起,可少年人呢?!?/br>他勾起唇角,似乎在咬牙切齒和輕描淡寫之間徘徊,卻仍舊帶著無盡的諷刺和輕蔑,“弱小真是種原罪?!?/br>四少抬了眼,對上靳筱問詢的眼神,又笑了笑,抬起手,指向不遠處得一張隨風飄搖的招幡,“瞧瞧,是不是那一家?當真是個老字號?!?/br>確實是家老字號,不過小小的店面,在這三伏天,仍舊坐滿了人。食客多半坐到了外面,販夫走卒,商人伙計,什么樣的人都有,四少只聽聞這是家有名的羊rou湯,倒不知道,這樣接地氣。越是平民愛的食物,往往才是市井里的真味。從前信州城的太太小姐們,也愛托人去城門買一碗餛飩,用料不一定珍貴,價格也不過幾個銅板,家里的大廚,卻如何也做不出來。生活越艱難,就越只能從口腹之欲里,尋一時半刻的放松和滿足,平民才會真正用心敬畏食物,因而有時候,反而敏銳過最經驗的老饕。四少還沒有踏進店面,食客碗里的羊rou膻味,已經傳到他鼻子,讓他頃刻變了臉色,腳步也慢下來。討厭膻味的人,聞之就要作嘔,靳筱未見過他這樣,也站定了,瞧著狹小店鋪里,店家在煙霧繚繞的羊rou湯鍋面前忙碌,嘴角不自覺抿起來,轉了身,又笑道,“聞著確實很香,可今日太熱了,太陽還沒有落下,我也沒有胃口?!?/br>她拉了他的手,要帶他往回走,“不如再去別處看一看?!?/br>可她的手卻反而被握住了,顏徵北把她拉回來,仿佛已看透她在想什么,低了頭,嘴上說笑著,眼里卻很溫和,“來了封州怎能不吃呢?我可只今日陪你一回?!?/br>靳筱還要開口,四少卻已拉著她,往里面走,又喊了聲,“掌柜,來一份招牌的羊rou湯?!?/br>他們最后找了處遠離食客,靠近大樹的陰涼位子,羊rou湯氤氳的氣息撲面,靳筱握著筷子,卻很躊躇。四少當真討厭羊rou的味道,她瞧得出來,縱然他勉強了,坐在這里,也必然不好受。她想胡亂吃幾口便走,卻被四少識破了,偏了眼盯著她,“你若少喝一口湯,便是浪費我大老遠帶你來的心意?!彼戳搜圻h處的食客,又道,“也不許囫圇地吃,你沒有店面要顧,沒有工時要算,便這樣老老實實地,喝到最后一口?!?/br>他說話的語氣,還以為是逼靳筱在吃胡蘿卜,靳筱盛了一口湯,果然鮮美醇香,不負盛名,可她心里卻有一點酸楚,因她看出四少面上的忍耐。她拿余光去看四少的神情,自然被顏徵北瞧見,便干脆掛了笑問她,“如何?值不值得我們走這一遭?”自然是值得的,自然也除了因為湯的味道好,還因身旁那個人。靳筱點了點頭,卻不敢看他,只低著頭去喝湯。許是怕她急了,四少又去撫她的背,“慢一些喝,不要燙到喉嚨?!?/br>可他卻不曉得,讓一個女子染上丈夫不愛的氣味,是一種折磨。靳筱從不知道喝羊rou湯是這樣的煎熬,光是想到這味道讓四少作嘔,她便半點胃口都沒有。可誠然這是他的心意,偶爾她偷偷去看他,瞧著他帶了笑,歪著頭看她喝湯的樣子,她便覺得心里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一點點痛,又有一點點甜。凡事沾了他,情緒便說不出來。他在綠蔭下微笑的樣子,眼眸間的溫和,叫她耳梢突然紅了紅??伤氲阶约阂粫簧淼难騬ou氣,臉卻更紅了,平日里吃飯,總要說幾句話,可今日她一句口也不開。如此躊躇,更讓靳筱覺得自己當初鬧著來喝,真是同自己挖坑。她便這樣帶著思慮喝到見了底,交差了一般,拿手指了指碗底。四少往碗里瞧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