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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簽簽條約,要幾塊地,再要一些錢,這泱泱國土,掌了權的,自然有坐不完的江山?!?/br>想來儒家做了幾千年的帝王學說,還不如四少這幾句話來的有用,于是靳筱也覺得,大抵也不是她能傷感的事情。她那一星半點的傷感,在歷史鐘擺式的晃動里,無關緊要,又幼稚地很可笑。她打起了精神,去看前方,偏了腦袋道,“快開到頭了,看來還能趕上這一趟火車?!?/br>只要上了火車,周遭便再不是穿著黑色粗布衣服的平民,色彩驟然便豐富起來。有穿旗裝的,有富家的學生三三兩兩穿著制服的,還有一些穿著洋裝拿著陽傘的小姐,保不齊可以做個小時裝展。金錢便這樣神奇,困窘的總能和困窘的坐一起,不拿錢當回事的,便又能和另一堆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坐一起。一個圈子的,想要去另一個圈子,也很簡單,車頭有穿制服的售票員,按差價補票即可。可見圈子和圈子之間的差別,也不過是差價,有上進的,去多賺幾個錢,便也能到特等車廂,去問一問身旁的太太,“香水好聞的很,是什么牌子?”。覺得如此便也很好的,也可以抱著孩子接著坐下去,指不定對面坐了老鄉,又可以聊一路。這便是人間。顏公館呆久了,突然出來,留了心去觀察,突然覺得周遭不再是周遭,世間不再是世間了。好像她成個婚,像被圈起來上了所學校,出了這所學校,再看這個世界,心境便不大一樣。車廂從不是藏得了大秘密的地方,因旅途枯燥,總歸要說一些話。又因周圍有許多人,便是輕言慢語,隔著隔間,說話的人也知道會成了廣播,真的炫耀起什么,便比登報還要痛快。靳筱上了車,便聽后頭的兩個小姐謀劃了許久接下來的婚紗要選什么,鞋子要什么牌子,要怎么新式,怎么不同凡響。四少在她一旁很安靜,一早拿了報紙來看,不像他的做派,倒像靳筱平日的樣子。靳筱也想學他,可書拿了又放下,這一車廂的八卦,像非往她腦子里鉆似的,怎么也聽不完。她吃了一瓣橘子,又聽后頭兩個女人一面嗑瓜子,一面刻意低了嗓子,“唉,聽說了沒有,北省拍板的那位,”她們倆擠眉弄眼,沒帶姓名,但盡管低了嗓子,一干豎著耳朵的聽眾,多半又都知道是誰,“打算把女兒往南邊嫁呢?!?/br>-------“吃的是百姓的錢,吐的是公文,什么都不頂用的公文”----轉述自老舍“誰供他們讀書?是他鄉下的地主父親,把祖宗的金子典當了去供他們”---參考老舍情節“說是信州鬧革命的時候,槍聲,炮聲,震天的響,有個賣白薯的,沒來得及跑,竟然便沒聽見一般地,仍舊兀自賣白薯?!?/br>----參考CarlCrowTheeseAreLikeThat入夢<做戲(民國/甜寵)(冬日櫻桃)|POPO原創市集來源網址:lise入夢<做戲(民國/甜寵)(冬日櫻桃)入夢靳筱還要去聽,卻覺得右肩膀被壓下去,偏了頭,四少懶洋洋地靠在她肩膀上,很不客氣,“我困了,讓我睡一會?!?/br>好端端的小道消息,便叫他給打斷了,四少還非嫌她骨架小,靠著不舒服似的,換了好幾個姿勢,還打算再動,聽見靳筱涼涼的聲音,“是不是不夠寬厚?”他抬了臉,看見他夫人笑得很貼心,又漫不經心地,“那不如去靠劉士官的?定然舒服一點?!?/br>她要刻薄起來,四少也招架不住,劉士官在一旁不知道接話還是不接話,才知道少奶奶和傳聞不大一樣,并不是個好拿捏的角色。四少撇了撇嘴,仿佛很委屈,還是乖乖地開口,“沒有,”他閉了眼睛,安分下來,嘴上卻不討饒,“你的肩膀也很寬厚?!?/br>靳筱抿了嘴,想要回敬他,卻看見他眼下的淡青色。想來是昨晚收拾行李還是遲了一些,四少又起的比她早,需要補眠。她想了想,便放過他,分他半個肩膀。他昨晚睡得便不好,因睡前思慮了一些事情。想來入睡的時候,是不能去想現實中的難題的,否則越想越亢奮,好像腦子也要振奮一下,表示自己是個很刻苦的器官。顏徵北上了車,車發動的那一刻起,窗外的樹影變了速地向后消隱,像催眠師枯燥的中標。他原本不想睡的,可報紙看了兩眼,覺得更困。大概紙上的字不該排的這么整齊,一點突兀、一點變化都沒有,沒有生氣,讓人困倦。他閉了眼睛,心里覺得要去怪字、或者怪那樹影。靳筱脖頸的微暖似乎能傳遞到他的鼻息里,興許就那么一點,但也很溫暖。顏徵北帶著那一點暖意,淺淺入了眠。睡得淺,便難免入夢,他在夢里隔著一層層的床帳,看到婆娑的人影,有一些像他小時候看的皮影戲,又有點像方才窗外的樹,搞不清楚到底是哪年哪歲。有婆子在帳子外的低語聲,四少傾耳聽了,依稀是說“四少爺這是得了水痘了?!?/br>又聽見幾個老爺子一面咳嗽一面論斷,“若是小孩子還好,少爺這么大了,水痘便會很厲害?!?/br>四少恍了恍身,才想起來是十二歲的時候,隨父親去廟里上香不久,他父親便去戰場了,又過了半個月,他卻突然發了水痘。外頭傳來有一個女子的叱責聲,那聲音四少倒不需要辨認,如此氣勢,如此跋扈的,便只有大太太尹氏,“那怎么行,家里的孩子,三少,還有曼珍,都沒有得過水痘,讓他傳染了怎么好?”四少笑了笑,誠然他的命,同三少,同大太太親生的女兒比,都不打緊,大約大太太甚至擔心近前的伺候的丫鬟小廝,被他過了病氣,都未曾擔心過他在病中煎熬。那之后的事情便更不會忘了,他心里留一點神智,隱約察覺是夢境。若非如此,再遭一回無人關懷、受人欺侮,真是很喪氣。顏徵北閉了閉眼睛,縱然是夢,可當年的煎熬,身上沒一塊好rou,全是大大小小的水泡,他卻忘不了,一時恍了神,便又會感知起曾經的苦楚。那痛苦刻在他的記憶里,他的神經里,便是他想忘,每一個飽受煎熬的毛孔,每一次撐不下去的呼吸,都會幫他想起來。最苦楚的卻還不是在顏家,而是大太太竟真的怕他傳給了曼珍,在他發著高熱,昏迷不醒的時候,扔去了鄉下的莊子里。他神智混蒙,只覺得嘈雜、顛簸,似乎是上了馬車,路途遙遠,一路上又被痛苦折磨地昏了過去,只聽見隱隱約約地,有人說著“也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