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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愣了片刻,眸中滑過一抹贊賞。她尚顯稚嫩的聲音被壓低,略顯幾分沉穩, 溫聲問道:“你便是柳長寧?那位在寒門子第中頗受推崇的蒼云居士?” 跪地的女子垂頭應是, 一言一行恪守君臣之禮。 虞太夫臉上神色復雜, 從柳長寧露面的那刻起, 周圍人的視線便從她身上挪不開。 此人容貌氣度皆乃上等, 一應跪拜叩首,不卑不亢, 規矩無可指摘。雖是一寒門女, 身上無絲毫寒門之氣, 規矩教養比世家女更高出一等。 虞太夫心內此刻翻江倒海,探子查來的信息,并無柳蒼云容貌、氣度描述, 只呈報此人文采斐然, 往日帶一半面銀質面具世人。 人無完人,他原猜她一女子蒙面,定是相貌丑陋, 見色心起, 便再正常不過。 哪里知道…… 虞太夫捏緊拳頭,骨指關節錯動,咯吱做響。 他側眸, 一眾官員垂首立于女皇身后,眼中哪里還有方才來時的興師問罪,此刻臉上全是對寒門女贊賞之色。 虞青嵐蹙眉,暗中對不遠處的虞侯君使了個眼色,見他心領神會,這才凝眉看向跪在雪地上的女子。 她垂首與女皇一應一答,不卑不亢。 裴元紹好不容易將身上的盤扣扣上,抬眸便見那人膝蓋沒在厚厚的雪內。 修眉微蹙,他側頭對著身側的明行女皇道:“今日大雪,天寒地凍,皇妹有什么要問的應盡快為好。你前些日將將染上風寒,好了沒多久。倘若在此地待久了,指不定又要喝上幾味驅寒苦藥?!?/br> 女皇年幼,孩子心性,此番被大哥哥提醒,忽的想起被逼迫喝湯藥的情形,神色一凜,急急的點頭。 側眸,沖著跪于雪地的女子道:“平身!” 柳長寧應諾,叩頭謝恩,垂首立于一側。 “昨夜南華俺出了一歹人,后院所有人皆在自個兒禪房待著。只你不在禪房,深夜不知所蹤。行蹤可疑?!?/br> “凝心庵主為你作證,你昨夜在藏經閣撰寫道經??蓡螒{一面之詞不能服眾……你曲曲一介書生寫出道家經義實乃匪夷所思。如今道經所在何處?呈上來讓朕親眼看看?” 明行女皇覷了一眼不遠處白衣勝雪的女子,此女天人之姿,行為有度。若說她是昨夜太夫口中的采草歹人,她定是不信。 可虞太夫一口咬定,此番倘若不拿出證據,便也難堵悠悠眾口。 女皇將眾人的神色悉數收于眼底,她神色溫和,心中雖有愛才之心,面上卻也不顯。 側眸覷了一眼自家大哥,見他沖著她點點頭,倒也不懼身后一眾虎視眈眈的老臣。 女皇此番話一出口,戒律堂內虞太夫懷里話外坐實柳長寧乃歹人之言便被悉數駁了回去。 明行女皇顯是有意回護,倘若柳長寧拿出親手撰寫道經,此事便算了結。 虞侯爺抬腳欲上前說話。 可身子稍動,兩道警告的視線,便落在他的身上。 他抬頭,朝堂之上如今權勢滔天的兩人,長帝卿、鎮南王皆對他施壓。 虞侯爺嚇的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小腿腹來回哆嗦。 直到那兩人收回視線,他也沒從方才的驚嚇中緩和回來。 ―― 柳長寧垂頭,她從懷中掏出連夜默寫的卷冊,交給侯在一邊的宮侍。 疏淡的杏眸抬起,覷了一眼女皇身邊的虞太夫,不著痕跡的壓了壓唇。 她垂頭恭謹的稟告道:“凝心庵主與草民為知交好友,去歲與她約定,若是入京,便許她一卷道經相送。昨夜帝君祭天,草民恐得罪圣駕,便待于藏經閣內,連夜寫下一卷經文,此乃初本。忘帝君明鑒。 卷冊展開,共有十頁,筆墨尚新,后兩頁筆墨未全干,字跡略有重影。 其字筆畫橫輕豎重,結體方正茂密,持筆之人運腕干脆利落,灑脫自如,當屬罕見。 此字跡乃柳長寧親創字體,風骨自成一脈,飄逸規整,筆走龍蛇之勢。 眾大臣紛紛傳閱,文官大多附庸風雅,喜好筆墨,見過蒼云居士筆墨的官員不在少數。他們雖不懂道經,看上一眼其上的字跡,心中已是自有定斷。 卷側傳至文淵閣楊閣老手中之時,她本是隨意一覽。 臉上的神色倏然凝重,待得粗略將整篇經文翻閱完畢。 她老態的眸子忽爾精光四射,她抖著手,指著雪地前不卑不亢的女子,激動道:“此女大才,大才也!老婦往日對道經略通一二,此卷道經所提,“神仙抱一之道”堪稱絕妙。大善!” 楊閣老往日話不多,克己復禮,往日恭謹嚴肅。這些年年紀大了,閑暇鉆研道法,癡迷與僧尼論道解惑。 此刻她既說出此番評語,凝心庵主所言便十成為真。 虞太夫咬碎一口銀牙,將傳閱至虞侯爺手中的經書,一把奪過,親自查看。 本欲張口辯駁的話,生生咽入喉口。 道經他雖不懂,柳長寧的字他卻是見過。此道經之上,字跡竟真乃柳蒼云獨創字體,字跡嚴謹不失飄逸,字跡筆墨尤新,顯然不是提前備好。 他忍住將手中卷冊撕碎的沖動,狠狠的瞪了一眼辦事不利的虞侯爺。 再次抬頭時,臉上換了副神色。變臉之快,堪稱戲臺上的戲子。 他沖著柳長寧溫聲夸道:“柳女君大才,不僅精通四書五經,連道法一脈造詣亦是極高,端的是博學廣識?!?/br> 此話言畢,虞太夫抬腳,一腳踢在跪于身側的侍衛胸口,怒罵道:“爾等身為御前侍衛,辦事不利,本宮昨日舟車勞頓,身子疲乏,一時不慎,信了你等之話。險些釀成大錯,冤枉無辜?!?/br> 眼看著今日暗算不成,自己面上甚是難堪。虞太夫眼珠一轉,眼疾手快的找個替罪羔羊,推卸罪責。 只可惜,女皇尚未發話,素來不管三宮六院之事的長帝卿,卻忽然冷哼了一聲。 他將肩頭的雪花掃落于地,勾唇,意味深長的笑道:“虞太夫往日代為打理后宮,實乃辛苦。太夫年歲已大,后宮之事本就煩雜,壓在他一人身上,本不是長久之策。君后入主后宮之事此番回宮應刻不容緩,諸位可有異議?”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似乎只是漫不經心一提,雪地上垂首而立的大臣面上神色各異。 卻無人敢上前反駁,長帝卿顯是借著此事,為女皇親政做準備。 還有一年,女皇便到了親政之齡,此時女皇大婚,便顯得尤為關鍵,此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