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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大睜,在淺淡的月色里微微瞇著,盡力仰著頭,想看清眼前人的模樣。而慕云深落下的影子,堪堪將這九歲的小王子籠罩其中,兩人許久無言,趙勤想掩蓋下話音里的恐慌,然而眼眶卻泛起紅來,“你們要干什么?就算我死了,也還有其他皇兄……我也不過是……”“噓,小殿下,你還記得我嗎?”蕭爻無奈的扯了一把慕云深,將人拖到了身后咬耳朵,“好歹是請我吃糖葫蘆的恩人,你別嚇著他?!?/br>趙勤這個年紀,就算是清貧人家或流離失所,頂多心智開蒙,知道人世艱辛??哨w勤不傻,他乍一眼看見慕云深,便以為是來取自己性命的,這番話說的老氣橫秋,怕是反復練習了無數次。一個孩子無父無母,獨居深宅,夜夜咀嚼的都是“倘若有人要殺我”“是誰”“為何”“自己礙著誰的路”想必再愚鈍蠢笨,也凝練出幾分心機來了。他生壓著委屈,目光在蕭爻臉上逡巡了一會兒,絲毫沒有印象,卻又不敢開口,只能頂著寒風和門外的人僵持。“四年前的上元,你在西市上買了一匝的糖葫蘆……這個你興許不記得了,但被人拐跑,害的貴妃娘娘和一干人等焦頭爛額總還記得吧?”蕭爻將臉上下用手遮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熠熠生輝,如星河倒懸。“那人帶著一個花臉面具,手里還舉著好幾根糖葫蘆的竹簽?!?/br>“??!”趙勤乍然驚喜,“是你!”他五歲的時候,母妃雖然活著,但日日圍困深宮高墻,難得能出來一趟還是幾十人簇擁著,但凡有些逾矩,便有嬤嬤或太監上來提醒,“殿下,小心身份?!?/br>趙勤只好也跟著繃緊了臉,旁人說什么他就只好做什么。那戴花面的人是突然之間出現的,趁周圍的人晃神,抱起自己跑了有半個多時辰,看什么煙花巷里漂亮的姑娘,聽小軒閣樓上說的故事,還有打架斗毆的武林人,處處都是熱鬧。雖其后糟了母妃一頓打,但還是值得。趙勤雖面露喜氣,但一瞬間的失儀后,他又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狐疑不定的打量著蕭爻,“先生來我府邸是做什么?”這孩子始終縮在門檻后,好像隔著這一層門,他便是安全的,門口就算是兇神惡煞百萬雄師,也奈何不了他。蕭爻長這么大,從來都是他尊稱別人為“先生”,這還是頭一次被人仰慕。趙勤之前生壓著自己的不安,好容易看見個熟人,心里就算再怎么戒備,一說話卻還是暴露了——斷斷續續的哽咽出賣了他表面的冷靜,趙勤咬了咬牙,抹干凈眼睛,“先生進來說,外面不安全?!?/br>他說著,側身將人讓了進來,也不敢多往外看,慌里慌張的將門關個嚴實,嘴里還問,“先生來的時候,可有別人看見?”蕭爻現在眼睛看東西不大好用,遠了便朦朦朧朧的不真切,但耳目卻尤為好使,風吹草動都能聽見,更別說一個大活人的跟蹤了。“小殿下放心,就算有,我也能叫他有來無回?!?/br>趙勤小小的年紀里,是見過不少天下任游的高手——至少趙明梁身邊就養著一群。但蕭爻戴上面具還好,摘了,便也是一臉的孩子像,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年歲,十二萬分的不能放心。第112章一百一十二章趙勤雖然是個不討喜的兒子,但吃的用的仍是太子規格。小小臥房里用的紅燭,風掃而不滅,陰晦不明的照在三人身上。屋里還點著炭盆,因偏房里格局不大,因而顯的非常溫暖,還平白多出種安全感,一眼掃過,幾乎能將房內構造看個一清二楚,也不怕有什么人暗中偷藏。這孩子還算有點心機,舍了富麗堂皇的正臥不住,單單挑了這個小地方。在門外時,趙勤借著稀薄的月光,只能勉強看清眼前兩個人,加之多有顧慮,心神不定,所見竟有些妖魔化了,就算不是兇神惡煞,也定然好看不到哪里去。進屋后,才發現是兩個品貌端正的年輕人——他原先還以為慕云深至少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大叔。“小殿下,”蕭爻毫不見外的將這方寸大的屋子用腳丈量了一番,隨即搖了搖頭,回頭問趙勤,“你想當皇帝么?”“噓……”趙勤嚇的不輕,臉色驟然發白,他的雙手局促的拽著袖子,連抬眼都不敢了,“你們不要消遣我,我現在是太子,只要本分一點,父皇百年歸老后,自然……”“嘖嘖嘖,聽聽你說的話,”蕭爻翻了一個白眼,不過才九歲的孩子,這般老氣橫秋模樣也不知從哪里學來的,“你自己信嗎?”倘若趙明梁真有讓他繼承大統的心,何必冊立太子前夕,用一碗□□將貴妃毒死,又隨及卸了舅舅的實權,讓這孩子徹徹底底成了個孤家寡人。趙勤被他戳破,整個人都在發抖,但生活在這樣險惡的環境里,他就算再怕再不甘心,也不敢放在明面上。趙勤將背脊一崩,舔了舔麻木的唇,開口道,“你們到底想干什么?”“不干什么,你想做皇帝,我們就把你送到那個位子上?!笔捸趁辶宋堇锏那闆r,這時候便安安穩穩的站在慕云深的旁邊,半邊身子挨著他,站沒站像的半翹著腿。溫熱的體溫透過布料傳了過來,熱乎乎有種蒸包子的錯覺,慕云深的指尖從袍袖里露出來,原本想推他一下,臨近實施卻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和蕭爻相互挨著,如涸澤之魚,有濡沫之情。“兩位不要開玩笑?!壁w勤正色。蕭爻大概是看不慣天下間所有的正經人,伸手在趙勤稚嫩的面皮子上刮了一把,“你一沒實權,二沒能力,手上連個能用的人都沒有,只是終日縮在這間屋子里惶惶度日,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拒絕,因為你怕自己付不起代價?!?/br>不知是蕭爻手勁大了,還是趙勤的臉皮子薄,但凡掐過的地方都留下幾道紅印子,卻也緩和了趙勤過于蒼白的臉色。“命都快保不住了,你想的到多?!笔捸秤值?,“不選你的兄長,是覺得忒沒意思,一個個跟趙明梁像是模子里刻出來的,相互憎恨,卻與之同源。只有你順眼一點,倘若你沒這個心我們也不糾纏,反正最底下還有個三歲的娃娃……雖然我不會照顧剛斷奶的孩子,說不定慕大公子會?!?/br>慕云深斜覷了他一眼。趙勤沒說話,他將頭低著,似乎想從自己短短的人生經歷里判別真偽。燭光始終在風中忽明忽暗,纖弱的燈芯隨波逐流,挑一下便是一下的模樣,過了好一會兒,趙勤忽然道,“你們到底是誰?怎么會有辦法……”“你就算再怎么不諳世事,耳目總還有幾個,興許是貴妃留下保你性命的,又或者是你舅舅安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