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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翼翼的從段賦手中將書抽出,又將燈火移開了點,將身上的斗篷脫下來蓋在段賦身上,做完這一切后,沈言之垂手站在書桌旁,似乎在等段賦自己醒過來。講道理,段賦雖然權傾朝野,但逍遙魔宮的勢力范圍卻游離在法理邊緣之外,不受任何管控,江湖中且懼且畏,而作為宮主,沈言之根本不需要對段賦如此恭敬。屋子里燒著火盆,看上去便暖烘烘的,里面的人不挨餓不受凍,所以悠哉悠哉的陶冶會兒情cao或是躲會兒懶打個瞌睡,蕭爻哆哆嗦嗦的搓了搓手,再凍下去都快腫了。又白白喝了半個時辰的西北風,打磨著蕭爻的耐心,把支撐天地的不周山都打磨成了繡花針,段賦才慢慢睜開了眼睛——清癯矍鑠,蕭爻都懷疑這么半天他老人家是在裝睡。“言之回來啦?”段賦招呼他坐下來,“久等了吧,不用這么拘束?!?/br>沈言之看上去的確有些拘謹,和方才隨性大方的舉止形成了落差,在段賦將斗篷遞給他的時候,沈言之的身形明顯僵了僵。“父親……”這個稱呼傳進蕭爻的耳朵里,轟隆一聲像是炸開了花兒,慕云深心心念念提防著段賦,卻讓他的兒子潛伏在身邊這么多年,蕭爻也不知怎的心里有股火氣,恨不得跳下去揪住這位沈大俠,質問他為什么要騙慕云深。“要是讓他知道,一準又要傷心了?!?/br>這個念頭在蕭爻的腦海里揮之不去,等回過神的時候,沈言之和段賦已經說到了“魔宮現狀如何”。“我目前還能掌控……只是最近有個傳言,魔宮里有些不太平?!鄙蜓灾空f一段話,都會停下來看看段賦的臉色,見他無意阻止才接著道,“說是慕云深還沒死?!?/br>當初策天師推卦怪力亂神,投胎轉世,為的是找個借口,將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世家集合在一處,將計就計搓其銳氣,讓逍遙魔宮聲威不墜,令人畏懼。一切出自沈言之的授意,他本人自然不信。但尤鬼之死以及漸漸豐盈起來的“復活”之說,就算沈言之明白慕云深的的確確已經挫骨揚灰了,也無法杜絕悠悠之口。“跟慕云深打交道其實很愉快……”段賦忽然嘆了口氣,似乎對慕云深的死還有些惋惜,“若不是形勢所逼迫不得已,我也不會出此下策,怨就怨蕭故生和威遠鏢局……”話音一轉,段賦又道,“你確定當年死的是慕云深嗎?萬一……”“沒有萬一?!鄙蜓灾莻€很溫柔的人,聽他的嗓音,娓娓道來,但這一句卻十分果斷,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我確定是他,我也確定他死了?!?/br>意識到失態的沈言之沉默了一會兒,蕭爻從他挺直的身軀上看出了一種頹唐。沈言之低著頭,口中的絕對成了一種歉疚,“慕云深”這個名字像是他站著的那道山脊,兩面都是懸崖。“好好好,”段賦笑了起來,“為父也沒有懷疑你?!?/br>第38章第三十八章相較于自家老父親的嚴厲,這兩個人的相處顯的和善很多,頗有點父慈子孝的傳統意味,但蕭爻就是覺得哪里不得痛快,像是隔靴搔癢,別扭極了。段賦的笑容太過流于表面,是一種表示情感的象征性動作,除了虛偽,還有種危險的感覺,讓蕭爻打心眼里不舒服。兩父子說的公事多私事少,敘舊之類的話更是一句沒說,就好像沈言之這個兒子是忽然冒出來的,沒有過去。聽了許久,漸漸的也就沒聲兒了,沈言之在喝茶,段賦繼續看他的書,蕭爻這才明白自己在膈應什么,父子之間,還沒見這么冷漠的。耗了半宿時間,天漸漸要亮了,蕭爻繼續留在這兒會露出破綻,趁著月黑風高,他抻了抻發酸的手腳,準備和秋恒再換個位子。“誰在屋頂上?”蕭爻一個哈欠還沒打完,生生倒灌了兩口涼風,一整夜都相安無事,怎么在這關鍵時候出了差錯。詰問的聲音是從屋子里發出來的,蕭爻一動也不敢動,他調整著呼吸,盡量保持冷靜,只要發現不對,蕭爻就腳底抹油圍著太谷城溜一圈——他學的最精的就是逃命的本事,還繞不暈這幾位爺。沈言之盯著屋頂,半晌沒有等來回應,正準備親身上去看看,倒是段賦從書后抬起頭來,“我安排的……是秋恒,他不能說話?!?/br>一宿沒睡,段賦到底上了年紀,兩層眼皮折成了多層,也有些腫,向下耷拉著,精神不濟的樣子。即便如此,他仍然很有掌控力,困倦的神態并不能讓他收斂,依舊說一不二。蕭爻這時候萬分慶幸段賦的獨斷專行,而沈言之微微搖了搖頭,雖然表現出了不贊同,卻仍是放過了屋頂上的人。蕭爻甚至覺得有一瞬間,沈大俠已經識破了自己的偽裝,然而出于某種原因,未曾點破。風繼續貼著蕭爻的后背吹過,在冷汗的助長下更為囂張,剛剛發散出來的緊張像是要倒流回血液里,他雖然剛剛信誓旦旦的安慰自己,說是溜得掉,但拖著一打人溜滿一座城……蕭爻也沒找死到這般地步。四更近五更,吹吹打打,像是有人做喪事,這動靜并不比之前的鞭炮聲小,屋頂上窸窸窣窣像是換了人,沈言之卻不動聲色,依然喝著他隔了夜的茶,又冷又澀。這抬棺材的一隊人也是看在楚婷的面子上來幫忙的,至于幫了什么忙他們連問也沒問,只說知道的多了,容易惹出禍事。蕭爻平貼著棺材底,走遠了才跳下來混進夜色當中,他知道沈言之的武功很好,段賦聽不出來的動靜逃不過他的耳目。但蕭爻也有一種感覺,沈言之不會追過來。他看上去與慕云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可骨子里有些東西卻是一樣的,也難怪能騙慕云深這么多年。“……等等,這些事該怎么告訴慕大公子?!笔捸硠偮涞靡簧磔p松,轉眼另一座大山不由分說的壓了過來。——今晚他聽到的事要是讓慕云深知道了,這人還指不定怎么翻天呢。信步走了一會兒,蕭爻停在后門前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鼻尖像是有小絨毛撓sao著,癢的很,他伸手抓了抓,不解癢,反而孕育出了第二個噴嚏。門伴隨著陳舊的“吱嘎”聲從里面打開,蕭爻正十分不體面的扯著袖子擦臉,他這副德行慕云深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今天竟然沒有反唇相譏。“回來了?!钡统恋纳ひ粼谇镲L中散開,蕭爻像是被包圍了,心虛的退了半步,一張臉上重新堆疊起笑容,“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他慌里慌張的從慕云深旁邊擠進了院子,手里拖著礙事的長袍,埋頭只顧往前走,心里還念叨著,希望慕云深不要忽然喊住自己,摸根追底。慕云深也沒有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