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倒是本該護著他的李義不見了蹤影。 落塔一把把他捆住塞到一大漢手中,目光在亂糟糟的地面上看了眼,方指著一個微微深陷的腳印道:“那邊,有人趁亂把安先生劫持了?!?/br> 他一邊順著痕跡跟了上去,一邊掃視了一眼附近,除了還在亂跑的幾匹馬,便沒有別的了,沒有人也沒有任何痕跡。 大部分的驚到的馬匹都倒在了他們手下,但對方的目的已然達到了,安先生不見了! 他順著痕跡追查了一路,最后才發現了一匹背上放著兩個麻袋的馬,它慢悠悠的走過集市,來到了城中偏僻處,被發現時還無辜的吃著草。 落塔看了他一眼,做了個手勢,讓仆從把它帶回去了。 繞了整個城卻一無所獲的落塔心中有些沉重,但仍是第一時間趕回了府中。 方進前廳,便被當頭砸了一茶杯,落塔沒躲,頭破血流的往地上一跪:“仆無能?!?/br> 都天祿臉色極差,看到他空手而歸,幾乎是一字一頓道:“嘉瑞丟了,你倒是還活著回來見我?” 落塔行了一禮,頭上的血慢慢流過臉龐,他卻毫不在意:“仆留待有用之身,為殿下尋回先生?!?/br> 都天祿一瞬間露出了殺人般的目光,但下一刻生生克制了下去,轉頭看向身上毫無傷痕,面上有些恍惚的邵學義。 慢慢露出個笑來:“君將嘉瑞送往何處?”他不耐煩與他你來我往,血氣森森道:“我沒那么多耐心,你最好別跟我耍心眼?!?/br> 邵學義見著他暴怒的模樣,亦無恐懼,只是有些疑惑道:“我亦不知……” 眼看都天祿露出個冷笑,他不緊不慢道:“我來之前,太后吩咐我道,若是將嘉瑞帶出府,自有人來還他自由?!?/br> 都天祿重復了一遍:“自由?”他眼看著就要發作,柳興安在一旁悠悠道:“將軍,大都才這般大,袁三軍一搜便能搜完……” 都天祿看了柳興安一眼,卻沒否認,只是敲了敲手心,對邵學義道:“你現在還平安無事,要多謝你與嘉瑞曾經的友情?!?/br> 嘉瑞心腸那般軟,若是回來見著邵學義生死未卜的模樣,怕是要受不了。 都天祿說完此言,絲毫沒有遲疑道:“讓袁三軍給我進城!搜人!我要這大都今天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 安嘉瑞此時的感覺十分奇妙,他被人擄走了,他確定。但是這短短一段時間的經歷實在是……讓他感到十分奇妙。 擄走他的人顯然不懷好意,他被身后人挾持著,藏在馬腹中,飛快的遠離了都天祿的府邸。 對方顯然早有準備,帶著他一路從馬匹到驢子,再到馬車連連變換交通工具。 期間漫漫旅程,也沒有人對他投去一瞥,換掉一個交通工具,身旁的人便也跟著換一個,顯然對方十分的警惕和焦急。 安嘉瑞十分識相,乖乖的跟著對方,看著對方好似逃命般急切的抹掉痕跡。 然后…… 他就換了一批綁匪,事情發生的很突然也很平靜,挾持著他的人在馬車里警惕的看著外面,絲毫不想與他說些什么,也沒人來威脅或者恐嚇他一番,好似他只是一個物件一般。 然后馬車突然一顛,綁匪立刻就緊張了起來,一把提起安嘉瑞,小心的掀開前面的布…… 安嘉瑞便看著他微微一愣,好似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景象一般,之后便是身體一僵,馬車前面的帷幕被掀了開來,走進了另一伙人,對方毫不客氣的把原來的幾具尸體扔下了車,看了眼安嘉瑞,確定人沒錯,馬車又動了起來。 這一次的綁匪顯然比上一波更鎮定些,他們沒急著換交通工具,只是蒙頭朝著自己的目的地行駛,當然他們的沉默是如出一轍的。 半天也沒個人過來威脅一番安嘉瑞,更不要毒打了,他甚至懷疑自己跟他們只是搭了個車而已。 馬車行駛了沒一陣,坐在前面駕駛著馬車的人突然放慢了速度,飛快的說了幾句話。 安嘉瑞微微皺眉,他沒聽懂對方說的話。 但劫匪們顯然立刻緊張了起來,手往腰上的兵刃伸了過去。 幾個年輕的劫匪立刻出了馬車,馬車還在行駛,但兵刃交接聲忽而響起,沒過幾息,響起幾聲刀刃入體的頓響。 在安嘉瑞身旁的劫匪便臉色一變,一把把安嘉瑞從前面推了出去。 安嘉瑞以為自己會滾成一個落地葫蘆,但他剛滾出去,便被人接住了,一個精干的男子看了眼他的臉,隨手往旁邊一推。 推到了另一個年輕人手中,年輕人看了眼安嘉瑞,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來,但還是將他一把放在了馬車邊上。 隨后這批人便進去與車廂里面的人打了個痛快。 安嘉瑞一個人在慢慢行駛的馬車上,有些糾結自己要不要跳車,為什么他們一點都不關心人質? 反而都急著殺死對方? 他還沒下定決心,里面的響聲一停,第三批劫匪顯然是收拾完了第二批劫匪,出來個人看了安嘉瑞一眼,忽而用安嘉瑞聽不懂的話高聲說了兩句。 里面慢悠悠的回了一句,對方便提起了仍在滴血的長劍,毫不遲疑的往安嘉瑞脖子上劃去。 等等?你們這么果斷的嗎? 安嘉瑞驚呆了,這般爭奪,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個吉祥物了,但沒想到新來的說砍人就砍人,這么果斷。 千鈞一發之際,一根箭支穿過對方的心臟將他死死的釘在了馬車上。 馬車里似乎是驚呼了一聲。 安嘉瑞便看著無數箭支擦著他的邊射入了車廂,一直把整輛馬車射成了一個刺猬,血液慢慢從車廂里滲透了出來。 安嘉瑞看了眼自己邊上描繪出一個人影的箭支,輕輕咽了口口水。 第四波劫匪比之前三波劫匪都強大得多,各種意義上的強大。 具體體現在對方壓根不急著逃走,而是不慌不忙的把安嘉瑞送到了一個奇怪的房間里囚禁了起來。 以及對方十分的行之有素,殺人的時候也很干脆。 第五波劫匪和第六波劫匪都生生被他們打退了。 這源源不斷的劫匪一直到安嘉瑞被對方關進了這間奇怪的屋子為止,他再也無法得知是否還有其余的劫匪在鍥而不舍的試圖把他搶走。 第四波的劫匪也與之前的劫匪一樣,他們不與他搭話,也不威脅他,幾乎是把他當做了一件易碎的瓷器,裹挾著他送到了這件屋子里,便默默消失了。 安嘉瑞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這么受歡迎,不知道出手的人中到底有哪幾方的勢力,但安嘉瑞懷疑可能除了都天祿沒出手——因為他們還在找他,其余所有關注著都天祿的勢力都出手了。 他簡直如同那香饃饃一般,誰都想靠著他來威脅或者與都天祿談判一番。 安嘉瑞現在感覺很奇妙,除去那一波源源不斷的匪徒,他現在所在的環境也是讓他感覺很奇妙的來源。 他在一間很眼熟的屋子里,里面布置的十分奢華與體貼。 除去那張一看就很柔軟的大床外,還有無數名貴的書籍,他翻了翻大多都是因戰亂而失傳的,少部分古籍是因為價格過高,漸漸變成了傳說。 書架旁擺了一張書桌,上面擺滿了一看就不是凡品的文房四寶,名貴的像是在說,沒錢就別碰我。 角落各處都細心的擺著花,微微搖曳,別有一番野趣。當然他相信這些花也不是凡品,但鑒于他在花卉上的知識匱乏,實在無法分辨。 安嘉瑞推開另一扇門,門后有個小房間,里面掛滿了衣服,各種各樣的衣服,安嘉瑞粗略打量了一番,發現大多是文人風格的衣服,拿起來與自己體型差不多。 安嘉瑞心里有些發毛,復又去推另一扇門,沒推開,用力推動了幾下,仍是沒推開,似是上了鎖。 安嘉瑞收回手,環顧了一圈這個奇怪的屋子,幾乎要以為幕后之人是都天祿了。 若不是都天祿的話,難道是清池? 安嘉瑞打了個顫,回憶起清池含著淚水對著白衣清池說大壞蛋的場景,默默的把他叉掉了。 除非他是個影帝,不然沒可能藏的這么深。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這里處處透出癡漢的氣息? 難道只是他自我感覺良好嗎? 84.晉江首發~ 是夜, 大都燈光大亮,幾近白晝。 袁三軍全軍出動, 封鎖了整個大都, 每一個出口和每一條街道,到處都是身穿盔甲的士卒。 袁二軍幾乎是在頃刻間便被袁三軍占據了主動權, 直接控制了這座城市。 城中紛亂了片刻, 又很快在袁三軍有序的搜查和控制中,平復了下來。 百姓或許會因為此事猜想殿下是不是等不了了,畢竟大家都知道, 大汗遲遲未立儲君。 但也絕對不會恐懼袁三軍,他們看著袁三軍慢慢壯大,又看著袁三軍一次次為大金奪回勝利, 甚至袁三軍中便有他們熟悉的朋友,長輩, 他們怎么可能會害怕自己的親人對自己做出什么呢? 所以整個大都都十分平靜,百姓配合著搜查,還能跟面生的士卒搭個訕。 “老兄, 這是怎么了?”屋子主人靠近領隊的士卒,壓低了聲音好奇道。 他的婆娘打著哈欠抱著小兒子在一旁不滿道:“怎么挑了這么個時間?都大晚上了!” 領隊的士卒冷著臉, 十分嚴肅, 手下年長的士卒一邊看著進去搜查屋子的同胞,一邊搭話道:“你覺得還能是什么?”他輕輕摸著手下的鞭子,面上便露出幾分八卦之色來:“上頭沒詳細說,但是我猜啊, 有人偷了殿下的寶貝?!?/br> 男主人心領神會的一笑道:“我猜也是?!彼戳搜劢稚涎策壍男£?,有些感慨道:“不過,大汗這遲遲不立儲君確實是過分了?!?/br> 旁邊的婦人一邊拍著懷中的孩子,一邊高聲道:“好似除了殿下還有人能當儲君一樣,大汗就是太優柔寡斷了!” 旁邊的鄰居正與另一隊士卒說笑著什么,聽見鄰居抱怨的話,也跟著大聲道:“誰說不是呢?要不是殿下晚出生了幾年,大汗……嘿!”他沒說下去,只是短促的笑了聲。 更遠些的鄰居聽不大清他們說些什么,但便是零星幾個詞語,已然夠他們引起共鳴的了:“不是我說大汗啊,他實在是太沒進取心了,打下一些地盤就滿足了!” 幾乎是瞬間,想起了一片應和聲。 “要是殿下……早就把辭國打下來了!” “要我說,殿下早就該這樣了!” “就是,大汗這猶猶豫豫不立儲君,是想立自己兒子吧?” “我說,這可不行啊。除了殿下,還能有別人能當大汗?” “大汗有兒子?”有一個顯然不關心大汗的人忽而驚訝的高聲道:“幾個兒子?什么,還有三個?”他似是陷入了震驚中:“那他們這些年在干嘛?” 這個問題問得好,這些年皇子們都在干嘛? * 袁三軍入城之后,牧易軒和牧文澤因著就在城中,府邸直接被袁三軍包圍了。 牧都然卻是恰巧,去吉爾黑部落找叔叔們喝酒去了,沒有在第一時間便落入都天祿手中。 聞聽了大都今日的巨變之后,牧都然不由咬緊了牙,看著平日里對他素來關照有佳的族叔道:“叔叔,你看都天祿那囂張的樣子,他都敢直接派袁三軍入城了,眼里哪還有我們?” 族叔年紀已經很大了,但仍老當益壯,聞言看了眼狀似憤怒實則眼底怎么都遮掩不住恐懼的牧都然,喝了口酒,沒說話。 牧都然卻沒這般耐心,他在原地不住的打著轉,手指不受控制的輕輕抖動,見族叔不說話,他更是憤怒道:“叔叔,你不想說些什么嗎?都天祿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