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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業斂斂衣領,遮住刺入皮膚的寒意,祠堂處久無人氣,寒氣想是更重,到底是心軟,大步出了書房,留下一句:“我去看看?!?/br>白日里莊嚴的祠堂在夜里一片靜悄悄,唯一處點著油燈,燈下坐著的翻著書卷的少年,正是被罰的谷嘉義。谷業看著卻有讓他再跪幾個時辰的沖動,他說的可是罰跪,不是罰看書。一聲冷哼,驚醒沉浸在里的谷嘉義。“跪下!”谷嘉義循言老實跪下,心里嘀咕著怒傷肝,自己還是聽話的好。谷業繞過跪著的谷嘉義,走到供奉的牌位前,“可知我今日為何罰你反???”“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哉;所能為者,不過家國天下。你,谷氏嘉義,受家族庇蔭存活至今,衣食住行無不精致小心,所耗費財資無數。如今文不成武不就,亦不知敬重父母,愛重親者心意,要挖坑就地做農夫嗎?”“農者,國之根本,為父亦是敬重。你這等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兒,唔,你力氣自小就大,想必掐得死雞,不過怕是農具都經不起你糟蹋?!?/br>為子女cao心無數,卻求不得半點好,是人都要傷心了。被谷業刻薄言語相待的谷嘉義也有點兒難受。他從未符合過阿爹的期待,與所謂文采軒然也隔著十萬八千里,但,哪一個人,不渴望來著父親的肯定,母親的疼愛呢?谷嘉義低著頭不言語。谷業思及近一月兒子幾處不好的變化,狠狠心,嗤笑一聲道:“嗯?你有什么不服的,這一月間,可給你母親請安過幾次?這一月間,習過幾貼?這一月間,悄悄躲著練箭,可百發百中,百步穿楊呢?”待到眼眶的熱度漸去,谷嘉義才梗著脖子反駁,“百步尚可?!?/br>以為自己多大能耐呢!谷業氣極,“呵!厲害了,射幾只箭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戶部一年的安遣費多達千萬白銀,多少戰士就死在戰場。北蠻南山,你是敢去哪個!”“兒想去北蠻!”谷嘉義順著谷業的話耍無賴。谷嘉義再三/頂嘴,谷業反倒不再氣急敗壞,只是語氣愈發冷森森:“好,去??!隱姓埋名,看看你谷嘉義靠自己能活多久,看看你家香火幾時斷!”黑黝黝的室內寒風從門縫吹進,吹得谷嘉義愈發鎮定,他抬頭直視谷業,“阿爹,兒真的想去從軍?!?/br>“阿爹,兒愿守家護國,隱姓埋名,也無不可!”谷業有些許的愣神,他清楚谷嘉義的憊懶性子,也知道他是個不能吃苦的,怎么會,怎么會因為幾句話就說什么守家護國?“胡鬧什么!再跪上兩刻鐘,去你母親那里請安!”說完一甩衣袖,便想離去。谷嘉義扯住他的袖子,眼里是谷業陌生的固執。谷業覺得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面容似谷氏兒郎一樣,俊美清逸,卻好像骨子里唐家的硬朗終于被喚醒,剎那間成長了一般。一人低頭,一人抬頭,兩人不言。風帶著門框互相拍打,分分合合,摩擦產生的刺耳聲音刺的人心發麻。谷業蹲下身子,和谷嘉義平視。他細細去看固執的兒子,不過一月,每日習箭也只讓谷嘉義體魄強健了一點兒,看著不大明顯,面容也還是稚嫩,伸手扯袖子的舉動也像是在撒嬌。谷業在袖邊拿下谷嘉義的手,少年的手骨骼分明,卻帶著這個年紀的人獨有的柔軟,大拇指探過去摩挲虎口,細細密密的繭在那里橫行。剎那間無力涌上心頭,谷業像是認輸般溫和了臉色,“你最近怎么了?”谷嘉義心內澀澀,他不敢說實話,事實太嚇人了。說他在幾年后因為喜歡男人被阿爹趕出門的嗎?說他從文狀元右相的兒子變成了一個將軍嗎?說他戰死沙場,孤苦一生?說他從十幾二十年后,突然回了現在,變成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嗎?這每一件事,現在看來都荒謬的可笑,可偏偏,他就經歷了一遭,他知道那些都是真的。就像他昨夜,敢在夢里壓倒那人,敢摸上那赤、裸肌膚,敢冒犯君王,抵死相纏。一個自幼單純的少年怎會有那樣大逆不道的心思,唯他這再活一遭的,不忠不義的人罷。“兒子于作詩做文章無半分天賦,早就厭煩得緊。亦如阿爹所說,男兒當撐得起家業!”谷嘉義皺緊眉頭,做出一副厭煩樣子。谷業拍拍他的頭頂。“蠢貨!讀書與習武一般,有什么難的!就是再笨,秀才舉人也不是難事。你這樣子,到了北蠻也是被一箭串的下場?!?/br>嘴上輕視,但心里也認可了谷嘉義的抉擇,他也承認,習武上的天分他這兒子卻是有一把。只是,生死難料,誰愿讓子弟去送死,何況他就這一個苗苗。“明日去你外祖家,看你這百發百中有幾分能耐?!?/br>說罷,谷業緩緩站起身子,轉身出了祠堂。他已經年過不惑,再過二十年,以谷氏這一支人丁單薄的樣子,以后也沒個旁人護護孩子,倒不如讓他自己努力一把,反正還有大人們看著。谷嘉義在后面慢慢站起,晚風清冷,卻突然又想起那不該想的人,心內火熱與酸澀交雜。吾王……☆、定國公府翌日,群臣恰好休沐,晨霧濃厚如紗,朦朧的天色里,右相府里一架馬車從大門駛出。馬車沿著京都寬敞干凈的大街嘎吱嘎吱一路響著,早春清新的空氣從掀開的簾縫涌進車廂。谷嘉義在掀開簾子前已經打了好幾個呵欠,被冷風一吹,才清醒起來。手搭在窗框上,坐正了身子擋住掀開的口子。馬車內亮了又暗,谷業抬頭去看,卻只瞧見個背影,有些單薄但也夠挺拔,披著的大氅很長,一直到谷業腳邊。谷嘉義感覺到肩膀被一拍,隨即一個熱熱的東西被塞到了手邊,低頭去看,是一個有些暗沉的手爐。手爐摸上去光滑潤手,似陳年的舊物,估摸著是谷業常用的。谷嘉義捧著手爐,心里也是暖的。車廂內安靜無聲,隱隱有遮掩碳味的清香飄出。不多時,馬車安然駛進定國公府,停在主人家安放馬車的地方。一下車,一個敦實的身影便向著谷嘉義撲了過來,而后鴨公嗓一般的聲音響起,“姑父,官哥兒,你們來的好早??!我才來一會兒,想著好久沒見表弟,特地來看看?!?/br>谷業拍拍鴨公嗓的肩,“開哥兒又長高了罷,你大伯在晨練還是大廳?你祖父呢?”“大伯在廳里等姑父,我偷溜過來的,等會帶著官哥兒一道去,就不會被罵了?!闭f完,唐開嘿嘿笑了兩聲,濃眉大眼,透出股古靈精怪的意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