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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漫上些許不安——她派出去捉揚州瘦馬的丫鬟婆子半日未回,左等右等,卻等來了一個兵將模樣的人,說是將軍請夫人來宗祠走一遭。 她這個繼子到底有什么大事要商談,值得這般興師動眾? 顧湛面上沒什么表情,骨節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兩下,道,“今日請二伯和三伯撥冗前來,乃是為了樁大事?!?/br> “其一,是二弟于昨晚猝然薨逝,雖說年關將至,喪事葬禮的事宜還是要置辦周到的,到時還要勞煩二伯、三伯到府上幫襯一二?!?/br> 今晨一早,崔氏已經差人去二房和三房府上知會了親兒子的死訊,顧二伯和顧三伯聽顧湛客氣地開口托付此事,皆是連連拍著胸脯打包票,“將軍言重了,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到時候我們定幫襯著把喪事兒辦的周周正正的!” 崔氏聞言,喪子之痛又襲上心頭,眼眶一濕,拿帕子掩遮著口鼻抽泣了起來,“多謝將軍體恤,多謝二伯三伯幫襯!” 顧湛面無表情,沉聲又道,“這其二,是關乎母親大人的?!?/br> 崔氏正哭的情真意切,聽聞此言,立刻嚇得打了個寒顫。 “母親大人私自買入揚州瘦馬,欲納為貴妾,給二弟沖喜。不料二弟在洞房花燭夜猝然離世,母親便改了主意,打算一杯鳩酒毒死那揚州瘦馬,用活人為二弟陪葬?!?/br> 顧二伯和顧三伯聽到這里,皆是目瞪口呆,大驚失色——用活人生祭死人,娶賤籍女子為高門貴妾。這兩條罪名隨便單拎出來一條,就足以叫大理寺定罪懲處了! 崔氏自以為能瞞天過海,萬無一失,不料卻被顧湛知道的一清二楚,心中頓時大駭,潑天恐懼襲來,雙腿一軟,竟是險些從椅子上滑落倒地。 顧湛掀開茶盞,輕輕撥著中舒展開的茶葉,不咸不淡道,“此事茲事體大,侄兒不敢善做主張,今日特地叫二伯、三伯知曉,也好幫著侄兒拿個主意?!?/br> 顧二伯和顧三伯對視一眼,皆是噤若寒蟬——拿什么主意?難不成把崔氏扭送大理寺,在那牢房里關上兩年? 崔氏嚇得渾身抖如篩糠,也顧不得維持表面母子情了,伸手哆哆嗦嗦地指著上首的男人,恨聲道,“顧湛!我是你的繼母,你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你難道要動用家法把我休掉?!” “也不是不能?!?/br> 顧湛似笑非笑,“不過當今圣上最重‘孝悌’,咱們母慈子孝,我怎么忍心看母親晚年孤苦伶仃?!?/br> 男人鳳眸微瞇,目光如炬,舉手投足氣勢凌厲,周身氣場不怒自威。 顧二伯和顧三伯聞言,皆是被顧湛陰陰測測的模樣嚇得魂不附體,勉強咽了口唾沫,并不敢隨意置喙。 男人菱唇微微含笑,鳳眸卻幽若深潭,“我瞧著京郊的一處莊子山清水秀,最適合頤養天年。母親不如搬去那里常住吧,也好日日念佛吃齋,減輕些罪孽。今晚我便派一隊親衛親自護送母親前往?!?/br> 崔氏聞言愣住,這才明白顧湛壓根不想要自己的命,只不過是想把自己流放到京郊的莊子里而已! 她敢怒不敢言,“可你二弟還未過頭七……” “二弟的喪事,我和兩位叔伯會置辦周全的,母親就不必牽掛了?!?/br> 顧湛陡然打斷崔氏的話,闔上茶碗,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對了,母親身邊伺候的王mama帶著下人擅闖主院,已經被我以軍法處置了。此等刁奴在側服侍母親,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兒子稍后會再派些奴仆,陪同母親前往京郊莊子?!?/br> 崔氏聽了這番話,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氣得面色煞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十年前,顧母顧父先后賓天,崔氏身為繼室,把攬顧府,一手遮天。顧氏二房和三房各掃門前雪,以為長房從此敗落,對少年郎不管不問,任憑崔氏百般苛待。 不料十年之后,顧湛官拜二品輔國將軍,行走御前,功成名就。 二房的長子沾了顧湛的光,得以在軍中掛職,三房的長女因著顧湛的臉面,才得以高嫁給兵部侍郎。二房三房承受顧湛恩惠太多,自然是處處唯他馬首是瞻。 顧湛此人絕非善類,忍字頭上一把刀,他隱忍多年,拿命拼來一身軍功,等他拉攏完人心,拔刀出鞘的時候,崔氏才猛然發現,當年的孱弱少年郎已經長成了吃人的猛虎。 崔氏不甘心從此屈居于京郊的偏僻莊子,奈何她的親子已經命歸黃泉,昔日苛待的繼子權傾朝野。這一盤十年大棋,她已經是強弩之末,無力回天。 顧二伯眼觀鼻鼻觀心,忙笑著打哈哈,“京郊莊子好,京郊莊子好,勝在清靜閑適……” 顧三伯也接話茬道,“不錯,我瞧著賢侄這個提議妙絕!這事兒就這么辦吧!” 顧湛不置可否,掀了衣袍起身道,“既然事已議畢,侄兒還有軍務在身,便不送二位叔伯了?!?/br> 說罷,他提步行出祠堂,身后親衛隨行于后。年輕男子舉手投足間氣勢凌厲,叫人不敢直視分毫。 院子里的滿地白雪折射出日光,刺眼又明亮,顧湛迎著光,一雙鳳眸微微閉上。 本是名門世家賭書潑茶香的貴公子,懵懂年紀,為避繼母,被迫承受戰場上的刀劍無眼,朝堂的人心詭譎…… 他不恨嗎? 不,他沒有一天不恨??伤裁靼?,恨沒有用。 所以他殺出一條血路,踏著森森白骨壘砌功勛,直到他足夠位高權重,能夠以一己之力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才將昔日欺壓之人都踩在腳下動彈不得。 他身為天子近臣,略有行池差錯,便遁入萬劫不復之地。既然當今圣上推崇“孝悌”,他便做個孝子——到了京郊莊子,崔氏可能失足跌落山崖,可能誤食毒花毒草……總之,有一萬種死法等著她。 冬天的爪牙強大而鋒利,可終究會被春天的獠牙侵蝕殆盡。因為殘冬陰云終會散去,明凈春雪終會降臨。 顧湛迎著日光,緩緩睜開一雙鳳眸,眸中散盡晦暗,只剩下無盡的澄澈與清明。 …… 暖閣里,鎏金瑞獸香爐正燃著一味沉香,丫鬟掀了簾子,領著兩位女客一路行將入內,只嗅得一襲暖風撲面,挾裹著一陣幽幽的香氣,叫人不飲自醉。 陸茗庭低垂萼首,美目微斂,不敢到處打量屋內陳設,一旁的珍果看出她心中緊張,笑道,“陸姑娘,方才那位mama是大將軍的乳母,喚做隋mama。當年崔氏將先夫人的心腹下人悉數除去,只留下這位乳母在大將軍身旁照料,將軍對她很是敬重,頗有濡慕之情?!?/br> 方才陸茗庭和珍果在院落里依偎著垂淚,被親衛岑慶和一位慈眉善目的婆子請到此地歇息。陸茗庭暗自記下隋mama的稱呼,問出心中疑惑,“珍果,你不是在崔夫人身邊伺候么?為何對將軍和隋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