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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皓沉默片刻,低聲說:“況且我公私一向很分明,你是知道的?!?/br>東方的肖很郁悶地站在鏡子面前。理發師順手一剪,就剪出了他當年在格拉斯留學時常用的發型??粗R子的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格拉斯的那個少年又回來了。那個朗眉星目的少年,六年間在薰衣草和玫瑰莊園間漸漸成長,意氣風發、風華并茂。他和最具有能力的同學在一起,談論著將來回國,將會如何推出自己的新作,如何在國際上展現中國香真正的美。他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話,也從未有朋友對他的能力提出質疑。現在想起來,真是一段如同童話般美好時光。現在他依然會收到當初朋友發來的郵件,問他在中國發展得如何。這些信件在收件箱的最下面,沒有回復,也沒有刪除。肖重云不喜歡這種仿佛時光倒退的感覺。冬天的早上,街道上彌漫著白色霧氣。霧氣從敞開的大門灌進小店里,又從店堂灌進工作室,讓肖老板覺得骨頭痛。他不舒服地圍著調香臺轉來轉去,最后靠在張松旁邊的桌子上,胳膊肘壓著玻璃臺面:“看什么看,有什么有好的,嗯?過來給叔叔捶背?!?/br>肖重云覺得這個徒弟還有一點可取之處在于他會按摩,雖然臉色不太好看。小鬼幫他拖來圈椅,先握住肖重云的手,捂暖和了,再丟一雙手套讓他戴上。檢查手套確實戴上了,小鬼才會動手捶背。張松是被肖重云調|教慣了的,知道他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哪里該下重手,哪里該輕輕揉。男生體力好,有時候陽光不錯的下午,肖重云讓徒弟揉肩捶背,自己舒服地睡著了,醒來時發現小鬼還站在背后,沉默的一下一下幫他按摩。只是有時按摩地方從脖子換到了因為睡相惡劣而裸|露出來的肩膀,或者揉背漸漸揉到了腰上。肖老板對過度使喚小朋友深感內疚。今天卻有點不同。小鬼的揉法還是平時的揉法,按摩起來一樣的舒服,可是不知為什么,感覺動作要輕柔一些。仿佛今天的肖老板格是格外貴重的瓷器,下手重了要打碎。這種感覺叫什么——對,叫憐香惜玉。呸呸呸,你才憐香惜玉!他換回正常思維,正好聽見小鬼問:“周天皓說你以前在法國紀芳丹若勒香水學校學調香?!?/br>“那是以前的事情了?!?/br>“他說別人叫你‘東方的肖’?!?/br>肖重云假裝檢查賬本,沒有回答。“為什么你會成現在的樣子?”被揭傷疤的肖老板終于怒了,卷起雜志敲小鬼頭:“少問一句你會死???”小鬼心靈創傷了,一上午都在工作室沉默的干活,沒有說話,但是肖重云一直能感覺到背后的目光,讓他脖子癢癢的??墒敲看位仡^,小鬼都在忙手里的活。中午肖老板打算離開店,回家把這身借來的衣服換掉,突然被張松叫住。小鬼猶豫了很久才開口,眼神仿佛有些熱切:“你今天看上去,就像周天皓說的,東方的肖?!?/br>肖重云不知道怎么回答。當年格拉斯小城里那個天才早已已經泯滅在時光中,站在這里的只是一個幻影。他最后笑了笑,伸手揉小鬼的頭,語調輕快:“別看我這樣,當初也是紀芳丹若勒的一顆新星,很厲害的哦!有這樣的老師,你應該感覺到壓力和榮幸?!?/br>他乘機點評了小鬼的首場復賽作品:“你用的原料太多了。別以為現場為你提供的原料是店里的幾倍,多用一種就賺到了。時間是有限的。與其加入更多香料豐富香韻,不如在有限的時間內想想要怎么才能讓你選擇的香氣自然流暢的融合在一起——這就是為什么周天皓說你的香氣太突兀。周公子的眼光,還是有道理的??禳c比賽完,我們還有新工作?!?/br>新人秀的復賽是每周一次,從三十二強到四強爭奪冠亞軍。肖重云為張松定的目標只是進復賽而已,沒想到小鬼一路過關斬將,最終殺進了八強。周天皓最終沒有提供場地,而是直接把lotus在c市工作室的設備運了一套到肖重云的香水店。設備到的那天還來了幾位對張松感興趣的調香師。肖重云聽見有人在背后指指點點:“那就是張松,新人秀剛剛進八強?!畱n郁’的仿制據說就是由他全權負責?!?/br>“不對,我聽說全權負責的是走在他前面那位。叫什么來著……肖重云?”“這是誰?我們不是在和雅舍競爭嗎?宣傳扯那么大陣仗,雅舍那邊推出的調香師是巴黎香水節得過獎的程鳶,我們這邊怎么請這么沒名氣的人?”肖重云聳聳肩。他是一顆尚未完全升起就墜落的新星,也不指望自己被所有人認識。負責和他接洽的人是周天皓的秘書emma。肖重云首先要求逐臺查看調香設備。”肖先生,這只是lotus在c市的分部,重要儀器和總部相比略遜一籌。如果您不滿意,我們可以專門為您調配……”面前是老板吩咐下來的重要合作伙伴,emma察言觀色,不敢怠慢。肖重云沒有說話,并不是因為不滿意工作室的設備。相反,他對這里的東西超出了他期待。這五年,他僅僅憑借一臺破舊的香氛分析儀和殘留的嗅覺記憶支撐起了那家小小的香水店,而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東西,每一件售價都是他工作室設備的十倍。周天皓甚至還運來了一套真空香氣提取設備,可以直接從鮮花中提取香氣成分。他只是在懷念,再次站在一間標準調香室里的感覺。“憂郁”的樣品很快送過來了。貴族情調的絲綢黃玻璃瓶身,瓶塞是鏤空的銀心。肖重云接過它后并沒有試香,而是直接遞給張松,拍拍他的肩膀:“聞,直到記住它的氣味為止?!?/br>他獨自在工作臺前坐下,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開始寫香方。玫瑰、橙花油、安息香……他凝神片刻,開始在每種香料下寫上用法和用量。每一次落筆,都會經過長時間的痛苦思考,仿佛逼迫自己回憶,在某些不愿記起的過去中搜尋這款香水的每一個細節。a很奇怪:“肖先生,您不用試香?”肖重云笑了笑:“不用?!?/br>第一,他即使試香,也會因為幻嗅干擾而失敗。第二,他知道,“憂郁”的香氣,伴隨著母親在記憶中殘存的影像,幾乎已經浸透他的靈魂。肖重云對自己苦笑:如果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