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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準備捂臉痛哭一場時,誰料竟遭了老天爺的報復,他背后倚靠的橋欄桿居然是四根鐵打的豆腐渣!他就算摔不死,也撞死了。于是霍楊在意識模糊地出生時,還是在思考,當年他到底算是摔死的,還是撞死的?他仔細回憶了一下那個畫面:前世的霍楊,似乎是先狠狠摔上了一輛小轎車的前擋風玻璃,立馬吐血三升。該小轎車在極度的驚恐里猛地踩下了剎車,然后緊隨其后的一輛超載大卡車以千鈞之力撞了上去,霍楊整個人飛了起來,再次砸地,并且一連滾了十數圈,當場咽了氣。然而到此為止,命運還沒有作弄完他。當他回憶完自己的死相后,突然驚覺,自己出生了。出……生……了……不管是哪個大小伙子,被從成年女性的私密部位硬生生拖出來,都是一種非常驚悚的體驗。而且可能是他喝的孟婆湯質量不佳,他竟然完完整整地記得上一輩子所有事情,當然也包括讓人根本不想回味的死前一瞬。更可怕的是,霍楊被收養后,居然還喝了自己當年暗戀對象的滿月酒。霍楊扶著車把,面無表情地想,就算投胎,也應該往后投,為什么他投到了自己當年出生之前?造化真他媽弄人,他現在要去探望一下自己那十歲的暗戀對象了。他的掌心里硌著粗糙的紋路,皮膚底下慢慢滲出了一層薄汗,霍楊想著那人前世的樣貌,心里無法抑制地癢了起來。自從那頓滿月酒之后,他對他的印象一直是冒著奶sao氣的小粉團子,一言不合就嚎啕,嗓音足能震破三層玻璃。葉老爺子抱著他仔細端詳時,聲稱這孩子如果當兵,軍樂團都能全部歇菜。一別十年,那小子應該長得差不多了,再怎么樣,也該是個可愛的小正太——抹得平整的水泥地上忽然傳來了嗒嗒的腳步聲,來人穿著高跟鞋,腳步急促密集,把站在原地發怔的霍楊從戀童癖的邊緣拉了回來。他聽見一把熟悉的女聲在身后響起來:“葉隨……”這一聲讓他瞬間失去了所有心情,連回頭的欲望都沒了。第2章重逢二林芝一早接到了車禍的消息,緊接著又聽說葉啟儒傷故,第一反應不是唏噓感慨,而是通知霍楊——她記得這孩子總是掛念著葉啟儒的兒子,想著他肯定會想過來看看。她和葉啟儒的妻子李妍星完全說不上熟,只算能說得上話而已,心里清楚人家那邊恐怕正萬事纏身,不一定歡迎他們這些遠親去探望。但她對霍楊心有愧疚,懷揣著一點點討他歡心的期盼,結果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那孩子已經長大了,從后面看去,他的身量已經脫開了少年的骨架,有了青年人那種高和挺拔。林芝抓著手包的金屬鏈子,觸感由冰涼到滾熱,再到被汗濡濕的冰涼,看著他把自行車鎖進車棚里,才轉過頭來,沒什么表情地對她說:“我不叫葉隨?!?/br>“……”她愣著,站在原地,囁嚅了好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霍楊懶得再跟她糾結這個,直接轉過身,“算了。走吧?!?/br>兩個人從來都沒什么話好講,一路不尷不尬地走進人影綽綽的住院部。大廳里有六部電梯,卻仍是不夠用,焦心的家屬們都堵在電梯門口,默不作聲地等候著。沒有人談笑,有的神情緊繃,有的蒼白,偶爾有幾句話音,也是低沉又乏味。霍楊站在這氣氛壓抑的電梯間里,還沒來得及報樓層,這時他身邊走進來一對男女,那男人對工作人員說:“27層?!?/br>這和他們是一個樓層,都是單人特護病房。工作人員瞥了他們一眼:“這一層不能去的,已經給封起來了?!?/br>霍楊和林芝剛想說話,那男人卻先搶先道:“我們是家屬!可以進的,打過招呼了?!?/br>這句話讓霍楊抬起了頭,看清了那對男女。兩人相貌頗為相似,像是兄妹。那女人瘦骨嶙峋,直挺挺地戳在過于寬松的衣服里,活像麻袋套了根麻稈,面容憔悴?;魲钇沉怂谎?,心里冒出一種詭異的熟悉感,又忍不住把視線移回去。他發現女人雖然枯瘦,五官輪廓卻不掩姣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含著悲傷神色,整個人從憔悴不堪里硬擠出了一絲楚楚可憐。至于男的,霍楊只用余光掃了一眼,就想摳出眼珠子糊墻上。傷眼。他完全不記得葉家有這號親戚,疑惑看了一眼林芝,林芝也微微皺起了精心修過的眉毛,卻沒有說話。兩人站好,黃鼠狼似的男人壓低了聲音對她說:“一會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你都記得?”女人不說話,兀自垂著眼,男人繼續叨逼叨:“你別這樣,我們也是為你好……你想想你是什么人,他們誰也不如你有資格的……”男的鍥而不舍地嘰嘰咕咕,女的左耳進右耳出,只是專心致志地發呆走神。她個子不矮,腦袋卻幾乎要低到胸口上,氣質萎頓,好像全靠自己身體里僅有的一點精神氣兒吊著,著實配不上那副難得的好皮囊。霍楊也聽得不耐煩,好像被灌了滿耳朵蒼蠅。升到27層后,電梯里除了工作人員,就只剩了他們四個,彼此各懷鬼胎地偷偷打量對方,只有林芝一直盯著電梯按鍵,看也沒看他們一眼。果然,一開電梯門,他們就被保鏢們牢牢堵在了門口,邁都邁不出一步去。“不好意思,”保鏢們一左一右牢牢地堵在門口,顯然是把他們當成了閑雜人等,禮貌卻強硬地說,“這一層除了2701號病房,其他病房里的病人已經都轉移到別的樓層了。你們可能是找錯了?!?/br>林芝溫聲道:“麻煩你通知一下妍星,我們是家屬,來看看孩子?!?/br>那陌生男人在身后也忙插了一句嘴,殷勤道:“我們也是家屬!”霍楊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那女人此時也抬起了頭,有些畏怯地看著那倆精悍高大的保鏢,瘦長的、雞似爪似的手指緊緊攥著自己皮包。結果這一看,他突然驚覺出了那一絲詭異的熟悉感的來源,她看起來可真像——左邊的保鏢掏出了對講機,按著按鈕說了句什么,那邊傳來了一個女人夾雜在嘈雜噪音中間的聲音。她的嗓音平滑而冷靜,不緊不慢,明顯慣于發號施令。保鏢隨即將對講機遞到林芝嘴邊,“兩位貴姓?”“免貴姓林,林芝。旁邊的是我孩子,叫……霍楊?!?/br>過了一會,那女人簡短地說了句什么,保鏢對著林芝和霍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倆可以進去了。那男人一個箭步跟上去,剛想使一招雁過無痕,從保鏢讓出的空隙間鉆出去。奈何他這上不了臺面的輕功在專業人士面前就是笑話,當即就被一把搡回了原地,“你倆等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