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 指尖扣住扳機, 深呼吸。

    三秒后。

    一聲槍響，又一個紙片人心口中槍轟然倒地。

    坐一旁休息的徐向飛見怪不怪地擰開礦泉水瓶, 喝完還十分熱情地幫她數了數。

    射擊臺前方五十米的地板上，躺了一串單薄可憐又無助的紙片人。

    整整十二個，胸口全都穿了孔。

    別人爆頭，這小祖宗摘心。

    徐向飛抬起手, 啪啪開始鼓掌，“十二殺！這是什么絕美的槍法！只有我們集美貌智慧氣質才華于一身的郁·邦德·希才能擁有這百發百中百步穿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神仙身手！”

    吹捧完，他很狗腿地建議：“007小jiejie，您累嗎，要不要休息休息？”

    郁希換了新的彈匣, 根本沒有搭理他, 完全沒有要下場的意思。

    意料之中。

    徐向飛搖搖頭，又嘆口氣。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郁希和她的謝家小叔后來發生了什么事。

    但是凌晨四點，他還在養生趴里燈紅酒綠，就接到郁希電話讓去接她。

    等他到郁希家小區樓下，一下車, 一只半人高的銀白色行李箱就直接懟他眼前了。

    四點鐘, 連太陽都沒出來，這小祖宗鬧起了離家出走, 要回學校住。

    他把行李搬回后備箱, 發動車子才覺得不對勁, “小jiejie，你們宿舍樓應該有門禁的吧?！?/br>
    “……”郁希茫然了一陣，像是才想起來有這回事，她神情怏怏，“那你先收留我兩個小時?！?/br>
    徐向飛好奇：“你這是玩哪一出??？怎么突然想著離家出走，跟謝小叔吵架了？”

    郁希掃過來的眼神有點不善，“我一個人住，離什么家，我是干這種幼稚事情的人嗎？”

    徐向飛其實很想點頭，但郁希心情不好就差直接寫出來了，于是他很上道地改口，“不是！我幼稚，我以小人之心度大人之腹?！?/br>
    他還是很疑惑：“謝小叔知道你要搬走的事？他就沒攔著你？”

    郁希：“他沒回來?！?/br>
    郁希高中的時候，謝家老宅離她上學的地方太遠，她就搬出來住了，直接和謝竟做了鄰居，一直到謝竟三年前離開。

    她原本以為謝竟送她回來是準備住這。

    但是他最后竟然開著車直接就走了。

    “那你搬走干嘛？”徐向飛又問了一個很不明白的問題。

    郁希是真的覺得徐向飛今天晚上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往她身上扎刀子。她壓著自己煩躁的情緒，“我不搬走，難道要留在那里看著他以后帶方笑于回家嗎?！?/br>
    徐向飛還想說話，被郁希直接攔住了。

    “閉嘴，別說話了可以嗎？”郁希擠出一個和善的笑，“謝謝您了?！?/br>
    從搬回學校開始，郁希的低氣壓持續了一個多月。離畢業就剩兩個多月，學?；緵]有事，她除了處理工作室接的活，其余的時間全泡在射擊場。

    整整一個月，俱樂部報廢的紙片人數量直線上升，還全都是傷在那個地方。

    徐向飛下午來找郁希的時候，俱樂部的經理還拉著他暗戳戳打聽，問他郁小姐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徐向飛這人不正經慣了，張口就來，“她在練一種失傳已久的武林絕技?！?/br>
    經理還真被他煞有其事的語氣唬住了，當即眼睛一亮，“是什么？！”

    徐向飛一臉高深：“吸心大法?！彼f完拍拍經理胸口，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非常嚴肅地叮囑他：“要小‘心’?！?/br>
    經理：“……”

    神經病吧。

    -

    郁希在射擊場泡到下午五點，接到謝家小姑謝沅的電話，讓她晚上回老宅吃飯。

    謝家人口簡單。謝老爺子戎馬半生，膝下只有謝沅這一個女兒，一直到四十多歲，中年得子，給謝沅添了一個弟弟謝竟。

    謝奶奶生下謝竟沒多久就去世了。整個謝家三口人，謝沅作為唯一的女孩，從小被嬌寵著長大，穩居謝家食物鏈頂層，作風強勢，說一不二。

    其實謝竟回來之后，郁希就很少回謝家了。

    但是家里的女王大人發了話，她就是再別扭，也只能乖乖應下。

    下班的高峰期，她在路上堵了好久，到老宅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她的車停在院子里，一下車，就看到謝竟在門口等她。

    四月的天，夜晚還有點涼，男人穿了一件黑色襯衫站在門口，屋里的光從他身后溢出來，地上的影子被拉的頎長。

    郁希深呼了口氣，還沒想好要怎么面對他，謝竟手抵住門，讓出道，“先進去?！?/br>
    臨近謝奶奶的忌辰，謝老爺子這幾天住去了南山，家里越發顯得空落落的。

    謝沅坐在首位，跟郁希打了個招呼，喊他們來吃飯。

    郁希懷著心事，吃什么都覺得索然無味，直到聽到謝沅問謝竟：“你和方家那丫頭怎么樣了，準備什么時候把婚事定下來？”

    郁希手指僵住，筷子上夾著的牛rou丸直接從半空跌進了碗里。

    謝竟的視線好像在她身上停了幾秒。

    她低著頭，重新去夾丸子。

    聽見他聲音平淡，“這個事以后再說吧?！?/br>
    謝沅有點不滿，“都三十一了，還想拖到什么時候。合適就早點安定下來，你也該收收心了?！?/br>
    郁希忽然就沒了吃飯的心情。

    她擦了擦嘴，站起身，“小姑，我吃飽了，你們慢用?！?/br>
    兩個人的視線都移到她身上。謝沅擺擺手，“行，去吧?！?/br>
    -

    謝竟是在花園的秋千上找到郁希的。

    夜晚溫度降得厲害，她只穿了一件淺綠色吊帶裙，連披肩都沒有帶，坐在秋千上吹著風。

    身影消瘦又單薄。

    謝竟眉頭皺起，回屋子里找了件外套，拎著兩邊領子把她整個人罩住，“不冷嗎?！?/br>
    郁希搖搖頭，“現在不冷了?！?/br>
    她的聲音里帶著鼻音，有點啞。

    她一直沒有抬頭，謝竟站了一會兒，在她面前蹲下身，和她平視，毫不意外地看見她紅透的眼眶。他微嘆了聲，“哭什么？”

    “沒有哭?！庇粝Ｎ亲?，解釋：“風大?！?/br>
    謝竟覺得好笑，“郁希，嘴太硬的姑娘是會受到懲罰的知道嗎?！?/br>
    郁希終于肯抬頭去看他。眼淚水還含在眼睛里，一抬起頭就直接滾下來了，她用手背蹭了蹭，問他：“什么懲罰？”

    謝竟沒有回答她，只是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還是為了我和方笑于的事？”

    “小姑剛找我聊了會兒天?！庇粝：韲颠斓碾y過，沉默了一會，她岔開話題，“你看到那張卷子了？”

    她說的是一張滿分的數學卷子。

    郁希成績一直很好，從來沒讓謝沅cao過心，唯一一次發揮失誤是高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