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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刀刃,提著燈走下城墻的衛士只來得及在燈影里照見一條突兀的影子, 就被人捂住口鼻一刀割破了咽喉。 四處都傳來“撲通”“撲通”有人栽倒的悶響。 片刻, 有人在黑影里打了個呼哨。 同樣穿著金吾衛服色的衛兵拉動了滾輪,包裹著赤銅皮角的實木巨門, 在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里緩緩地開啟了。 整裝完畢的軍伍已經嚴陣等在城外,為首的男子肩頭已經覆上了一層雪, 在大門打開后微微停頓了片刻,翹首望向遙遠的東、南、北方向。 暗沉沉的風雪和夜色遮蔽了一切。 今夜因為皇宮大宴的緣故, 左右金吾衛都被抽調了許多人手, 在皇城中巡邏。 導引賓客的宮城南門附近把守最為森嚴, 但東、西、北三面也因此故,人數不比平日, 防守也松弛許多。 那些受邀入宮的官員和女眷們,此刻大約正沉醉在宴飲之中。 金吾衛左指揮使魏明英家中的女眷, 早在宮宴的消息確定之后, 就紛紛報了病事, 只有一位庶枝的女眷入了宮。 大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 有幾片掠過盔甲的遮蔽,融化在了他的眉毛上, 冰冷而濕/潤,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他抬手撫了撫懷中的書札,揚刀一揮,率眾循著洞/開的宮城門向內疾馳而去。 - 宮宴之上歌舞升平,無邊的雪夜里不知道隱匿了多少潛行的身影。 大內相褚茗袖著手, 低眉順目地站在偏殿門口,像一尊沒有生氣的入定老僧似的。 偏殿里掌了燈,人影被燭火映在明瓦的窗格上,孤零零的一個,高而瘦削,手撐著多寶格,肩脊微微低僂,仿佛在無聲地顫抖。 三皇子、岐王聞人和率著一部私兵趕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副情景。 窗格間那道身影仿佛沒有聽到外面的嘈雜,聞人和卻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腳,仿佛有一瞬的氣短。 身邊和身后的人身上傳來的金鐵氣味重新給了他勇氣。 他微微地笑了笑,對著褚茗拱了拱手,道:“褚大伴,我來叩見父皇,勞煩褚大伴通報一二?!?/br> 褚茗還是那副袖著手的姿態,眼也不抬,平平地道:“陛下倦了,正在殿中休息,誰也不見?!?/br> 三皇子面色不由得變了變。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道:“父皇這些時日身子不適,萬一龍體欠安,出了三長兩短,大伴怎么擔待得起?” “我是父皇的長子,自然有服侍在父皇膝前的責任?!彼⑽⒉[起眼,道:“大伴倘若偏要橫加為難,本王也只能視作你……?!?/br> “包藏不臣之心?!?/br> 他抬了抬手。 四面八方卻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響。 有人從黑暗中喝道:“三哥,你帶私兵直入宮城,又意欲何為!” 三皇子眼眸遽然一縮,扭頭向聲音來處看過去。 剛剛從內書房結業未久的五皇子在幾位內侍和金吾衛的擁簇下,緩緩地走到了燈火暈光之中。 兩位不久前還在云英殿上,分列天子左右,姿態一個比一個馴順乖巧的皇子,突然猝不及防地在這個時刻重新相遇了。 五皇子年紀尚輕,看上去還有些單薄,但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神色,仿佛對著三皇子身后嚴陣以待的親衛們也毫無懼意。 三皇子心中一片冰冷。 他看得見五皇子身后孤零零的幾個人,也聽得見夜色里……四面八方紛沓而來的腳步聲。 他忽然冷笑一聲,道:“本王的好弟弟,你算計我?” - 天子的上書房里,悄然退席的惠安長公主聞人亭將手中一疊奏折丟在了桌面上。 她神色冰冷如霜,目光從身前數名紫袍官員身上漸次掠過。 “陛下叫本宮回來處理國事?!?/br> 她冷冷地道:“你們要給本宮看的,就是這些?” 眾人都屏息靜氣,不敢抬起頭來直視這位威權日重的長公主。 這樣順從謹慎的態度讓聞人亭向后仰過身,抬手捏了捏鼻梁。 她神色有些疲憊,書房的主人不在,不知道是哪個內監在香爐里添了安神的香,柔和溫潤的香氣讓聞人亭心中的倦意止不住地濃厚起來。 外面大雪飄飄,天深地白,正是冬日大好時節,憑窗萬籟有聲,聽得見繁雪壓得中庭里枯枝斷裂的低響。 再遠些……再遠些…… 云英殿、云華殿里的絲管之聲太過遙遠,細微的聲響都被夜色吸收,難以傳遞到耳邊來了。 聞人亭怔怔地向外看了片刻,心中驀然生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和悲哀。 她“騰”地站起身來,顧不得長公主的儀態,摘了屏風上的大氅,自顧自地大步向外走去,厲聲道:“金吾衛指揮使何在!禁軍統領何在!” - 云華殿里,宮人低眉順眼,姿態恭順,對著江楚煙微微地笑:“公子說,聞人御已死,這宮中小姐想去何處都去得。只是今夜宮中恐不太平,小姐若是要走動,還是由公子陪著才好?!?/br> 江楚煙心中一瞬激蕩,旋就想到此“公子”非彼“公子”。 謝石的手想必此刻還沒有伸到這樣的長。 那宮人口中的“公子”,恐怕是她的大哥江汜了。 江汜果然在云華殿后的回廊上等她。 廊外飛雪飄搖,被風吹著穿過檐牙,漫天是深黯的鉛灰色,地面是一色奪目的白,江汜穿著件白色的氅衣,站在朱紅的回廊里,像一尊意外凋落在異色里的人像。 他聽見江楚煙一行人走近的聲音,就回過頭來,目光掠過紺香警惕的神色,忽而笑了笑。 江楚煙喚他,他就懶懶地應了一聲,和她肩并肩地往廊下去。 江楚煙在女孩兒當中也算高挑,但走在他身邊,卻只有他肩頭高,從江汜的角度,能看到少女潔白的發頂旋。 盡管是在宮中,烏錦似的頭發依然倔強地梳了個雙鬟,一派山川日月般的明麗澄凈。 江楚煙似乎聽見他喉間溢出的低沉笑聲,不由得凝眉側過頭來。 江汜抬手在她發頂撫了撫,忽然問道:“是謝石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要離我遠一點?” 他這話突如其來,江楚煙微微有些錯愕,頃刻醒過神來,腰間已經攬上一條有力的手臂。 她低聲驚呼,半空中的風裹著雪片闖進她口中,讓她不得不掩住了口。 挾住她腰的年輕男子展開袍袖,足尖點過屋檐和瓦楞,雖然還裹著一個人,身形卻仍然如夜色里的雪梟一般輕/盈,瞬息之間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當中。 江楚煙將衣袖遮住了劈頭蓋臉卷來的雪,到重新踩上實地,才猶有余悸地放下了手。 她對宮中地形十分陌生,舉目只看得滿眼樓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