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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前,涌入潼關的流民與敗軍大批抵達長安,一時長安城中呼天搶地,人心惶惶,更有大批西撤的官戶向朝廷哭訴。兵部始終按著軍報未發,李隆基此刻方知高、封二將棄陜郡,回守潼關,當即震怒。朝中多年來,與高仙芝、封常清交惡者眾,其中不乏落井下石者。當日朝會,眾將仔細分析后認為陜郡并非不可戰,高仙芝撤軍為保萬全,實則過于小心謹慎。又有一名喚邊令誠的,曾在高仙芝麾下當差,當初因遭高仙芝鞭打而心懷怨恨,于是李隆基便聽信jian佞所言,令邊令誠帶著諭旨,往潼關問罪。高仙芝當初與楊國忠交好,但如今楊國忠在朝中的地位已岌岌可危,再說不上話。李景瓏眉頭深鎖,只恐怕這也是楊國忠計策中的一環,潼關守將一旦當了逃兵,安祿山勢必將長驅直入。如今被派來問罪的特使督軍已在路上,明天便將抵達潼關,當真逃也不是,守也不是。“讓他來!”高仙芝怒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倒是要看邊令誠能如何?”李景瓏幾乎就要闖進去,卻終于忍住。“邊令誠是誰?”陸許小聲問。“回去,走?!崩罹碍嚨吐暤?,“做好準備,明天過后,這一仗免不了了?!?/br>邊令誠要朝封常清、高仙芝直接問罪,卻守不住潼關,李景瓏猜測十有八九,邊令誠要以李隆基之名,催促高仙芝出戰,奪回陜郡,打退安祿山。黑夜里,鴻俊驀然醒了,一身汗水濕淋淋的,里衣貼在背后。自從離開洛陽之后,鴻俊每天都在做夢,無數噩夢層出不窮,陸許竭盡全力,只能讓他從噩夢中驚醒之際不那么痛苦。但夢依舊還在,他沒有告訴莫日根,僅一路忍受著,事實上大部分時間他甚至不愿睡覺。但這一夜里,他做了一個非同尋常的夢,夢見狼群正在啃噬一具枯骨,將所余無幾的rou分而食之。周遭盡是室韋族西南方的大草原,這是他一路北上,尚未夢見過的。而且那枯骨正在散發著陣陣魔氣。“夢見什么了?”陸許的聲音在耳畔說道。鴻俊嚇了一跳,險些大叫出“鬼??!”陸許馬上說:“噓,別吵醒了那家伙?!?/br>鴻俊不住喘息,陸許又說:“我沒死,別擔心,現在只有你能聽見我?!?/br>鴻俊心中動念,陸許便感覺到了,又說:“不好意思,知道了你的心事?!?/br>鴻俊馬上擺手,示意不要緊,陸許感覺到了他的心思,說:“你感覺到了室韋里某個人的夢?!?/br>鴻俊心道:就在剛剛,那魔氣則變得愈發明顯。雖然急著盡快回潼關去,但與天魔有關,又是根哥家里,絕不能置之不理……陸許道:“我知道你想多管閑事,出去看看罷?!?/br>于是鴻俊輕手輕腳地起床,看了看熟睡中的莫日根,起身開門出去。陰暗的走廊里,那遠方飄忽的魔氣更加明顯了,鴻俊伸出手,發現自己與這魔氣之間有著冥冥中的某種感應,仿佛只要驅使體內的魔種,這流動在天地間的魔氣便會將自己當作漩渦中心,隨之聚集過來。“你怎么會出現在這兒?”鴻俊說。“夢境法術?!标懺S答道,“白鹿能在所有人的夢里隨意穿梭,但對你來說是特例,為了保護你離開噩夢,你的夢境里有我留下的印記,所以我能隨時進來?!?/br>“怎么不早來!”“除非不得已,我不想打擾你?!标懺S說,“畢竟有些人不太喜歡被窺探內心,像那誰……算了?!?/br>鴻俊對陸許從來就沒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或者說他對每個人都一樣,任何人哪怕讀他的心,讀到的也是坦坦蕩蕩、光明磊落。他也從不忌諱別人猜到他的心事。鴻俊又問:“潼關情況如何?”陸許沒有告訴他情況不妙,只答道:“還行,前面有扇門……”他沿著那能量的流動走去,穿過陰暗的走廊,用飛刀斬斷一道門上的鎖鏈,穿過連接城堡間的石廊,見鐵鏈便輕輕斬開,避開巡邏的室韋守衛,來到中央石堡的高處。“你能進根哥心里么?”鴻俊問。“誰要進他心里?!标懺S隨口答道,“他那么小心眼?!?/br>鴻俊笑了起來,說:“太好了,你該早點兒來……”“當心點?!标懺S低聲道,“不必開口,你只要想事情我也能知道?!?/br>鴻俊看見陸許就在自己的身邊,興許是陸許為了不讓他覺得奇怪,使用法術制造出了一個幻覺,這個幻覺能夠穿過門與墻,確實非常像鬼。熏香味越來越重,混合了藥材燃燒的氣息,一扇門半掩著。只見室韋王躺在榻上,閉著雙眼,一名渾身披毛皮的曼妙女子跪在他的身前,念念有詞,室韋王不住抽動,仿佛正經歷著一場恐怖的噩夢。女子低聲吟誦咒文,聲音時高時低,鴻俊定睛看,只見室韋王身上散發出陣陣黑氣。“這誰?”陸許問。你公爹。鴻俊心想。陸許:“……”先前發生的事陸許始終不知情,只因這夜他終于沒忍住,直截了當地告知了李景瓏一部分內情,過后忍不住開始后悔一時逞快意多嘴。想來想去,決定先知會鴻俊一聲,沒想到進了鴻俊的夢境后,卻發生了這奇怪的事。“別碰到門!”陸許見鴻俊總是大大咧咧的,忙提醒道。鴻俊一時驚訝無比,身形朝內傾了些許,推開木門時,發出聲響。然則倏然間那女子停下了吟誦,轉頭望向門外。說時遲那時快,一只手捂住了鴻俊的嘴,帶著他飛速朝后一轉,消失在走廊里。女祭司懷疑地走向木門,朝外張望,再將木門關上。莫日根與鴻俊在長廊盡頭陰暗處對視,破曉時分,曙光照了進來,陸許說:“我走了,你們謹慎點兒,別告訴那蠢狼我來過?!?/br>鴻俊心想別走!但陸許已消失了。“那祭司是誰?”鴻俊皺眉道。“薩滿?!蹦崭尞惖?,“老薩滿的徒弟,鴻俊,剛剛你看見了什么?”塞北的初春來得很晚,平原上仍有不少積雪,莫日根將繩索套在狗身上,數只大狗拖著小雪橇離開石堡瑪格斯,這座城的名字是室韋語中“明天”之意。鴻俊仍忍不住回頭看,說:“那是你父王!”“沒時間了!”莫日根堅持道,“我現在是一名驅魔師,驅魔師的使命,就是帶你找到另一件不動明王法器?!?/br>鴻俊說:“如果是這樣,我寧可不去?!?/br>莫日根站在雪橇旁看鴻俊,沉默片刻后說:“那么潼關等著你的人,要怎么想?”鴻俊知道這是個無解的問題,莫日根跳上雪橇,吹了聲口哨,說道:“拿到以后,我會回來處理,至少對我而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