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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鴻俊又不禁問自己。他的體內有魔種,原本純粹作為魔而生,然而他的身體,卻又是半妖半人,魔、妖、人,這神州大地的三族,竟都與他有著冥冥中的聯系,仿佛宿命使然。“鴻俊?!滨庺~妖打斷了鴻俊的思路,說,“你別擔心啦,老二一定不會有事的?!?/br>鴻俊嘆了口氣,說:“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有些不安?!?/br>鯉魚妖極力安慰,曾經瞧不起的李景瓏,如今已被它吹成了神一般,天上有地下沒的存在。鴻俊心情放松了些,此時外頭香玉撐著一把傘,站在通天浮屠門外。“殿下!”香玉喊道。香玉要行禮,鴻俊忙讓她不要客氣,平日里驅魔司成員在,香玉與文濱很少主動過來與他們打招呼,現在其他人不在了,香玉便口稱“殿下”,一下讓鴻俊覺得親切了不少。“你看我這身好不好看?”香玉笑著說。香玉穿了一條絳色長裙,身上裹著裘襖,翻出雪白的狐尾領子,她轉了個圈讓鴻俊看,鴻俊笑道:“好看,你很美的?!?/br>香玉說:“他們都妥當了,讓我來陪陪您?!?/br>鴻俊知道大伙兒都擔心他,香玉便揀著自己與文濱平日里的趣事,給鴻俊說了,大意無非是文濱呆頭呆腦的,什么都做不好,平日還總是書呆子氣直犯傻。鴻俊聽了只笑道:“景瓏比我聰明多了,在他眼里,我也總是什么都辦不好?!?/br>“我想要還沒有呢?!毕阌褡猿暗?,“不過人各有命,攤上誰是誰唄,誰讓我喜歡他呢?”“是啊?!兵櫩⌒Φ?,“攤上誰是誰,喜歡就好了?!?/br>聽到這話時,鴻俊便看開了許多。第152章千鈞一發鴻俊與香玉、鯉魚妖一同看著外頭的雪。他的心漸漸地寧靜下來,等待著李景瓏為他們帶來的,最終的結果。鯉魚妖珍惜地抱著那片龍鱗,摸來摸去,還湊到嘴前蹭個沒完,仿佛有了這片鱗,成為龍的夢想便不再那么遙不可及,沾點龍氣,日久天長,便化作龍了。若不是因為鯉魚舌頭太短伸不出來,鯉魚妖應當恨不得把它給舔一遍。香玉:“……”鴻?。骸??”“這是什么?”香玉問道,其時鯉魚妖正艱難地把那龍鱗往嘴里塞,奈何尺寸實在不對,無論如何也塞不下去。鴻俊解釋過其中恩恩怨怨,香玉便道:“我聽老人家說,化龍可不容易呢,還得有人為它封正?!?/br>鴻俊說:“封正?!?/br>妖怪修煉得道時,便需有人為它們封正,傳說人是萬物之靈,只有封正了,妖怪才能得道,蛟方能化為龍。至于封正的方法,實在是十分奇怪,只不過指著那物說一聲“你成人了”抑或“你化龍了”,妖便能獲得奇妙的力量。“殿下與它有緣?!毕阌裾f,“興許就是它的封正之人呢,傳說這緣分,冥冥中早就注定了?!?/br>“就像文濱那樣么?”鴻俊細想起來,香玉與文濱仿佛也有種某種命中注定,自打他們相識以后,香玉才真正擁有了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樂。鯉魚妖卻聽不進去,滿眼中只有這龍鱗,片刻后問:“老二要什么時候才行動?”鴻俊搖搖頭,先前約定的時間,也許是一日,也許是數日,但只要李景瓏引發了地脈力量,七闕便定有感應,這段時間里,他們都須暫時守在建筑內。香玉陪著鴻俊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去為他們送吃的。鴻俊則倚在窗邊,打了會兒盹,窗外大雪沙沙作響,他沉入了一個漫長的夢里。那夢中,乃是無數紛繁迭出的,撕裂般的尖叫、慟哭以及怒吼。仿佛曾經在敦煌時所做的噩夢又回來了。他夢見男人以匕首剜下身上的皮rou,老人躺入棺中,蓋上棺蓋。被吊死的女人臉色蠟黃,身下滴著血液。死去的,成千上萬的孩子們齊刷刷擠在洛陽的街道上,黑云蔓來,他們一起開口,朝他發出凄厲的吶喊。李景瓏的額頭在鐵柵欄上猛地一撞,醒了。他實在是太困了,哪怕受刑前也總得睡會兒,否則恐怕碰見安祿山時,已無力再戰。天依舊黑壓壓的,辨不出睡了幾個時辰,他最怕的就是安祿山甚至不打算審他,直接將他押送回長安。但他猜測安祿山不會這么做——畢竟驅魔司的部下們逃了,若將他押出洛陽,徒增變數,夜長夢多,他打賭安祿山一定會盡快解決。兩只妖怪正推動著裝他的籠子,拖著他離開大殿,李景瓏馬上感覺到,正主兒要出現了。他的雙眼睜開一條縫,被推過明堂中宏偉的殿堂,推過灰燼紛飛的走廊,風里裹著灰黑色的小雪,帶著一股血腥的氣味。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無比地想念著鴻俊,甚至有那么一丁點兒后悔起來。我為什么會走到現在這一步?李景瓏坐在那籠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整個人生,從小到大的那些年里,他幾乎從未想過,會有這一刻的到來。長廊很快到了盡頭,盡頭是一片空曠的高地,那是從前武則天在洛陽時的祭天壇。祭天壇前,乃是一層層被堆疊起來的干尸。那是安祿山的杰作,此刻他正坐在祭天壇上,身軀巨大而宏偉,全身散發出陣陣黑氣,手中抓著一具尸體,放到嘴邊吸食,黑氣裹住那尸體,瞬間令它變得腐爛,再被他吸了進去。在他的身邊,堆放著大量的新鮮死尸,每啃噬過一具,便被他隨手拋到祭天壇下。妖怪將裝有李景瓏的籠子沿著斜坡推了上去,推到安祿山的面前。這家伙的腐爛似乎已有好轉,裸露的肚皮上以針線做了簡單的縫合,身軀不再像先前般潰爛,仿佛被他吸進去的精血正在滋養著這腐爛的身軀。“你究竟是什么?”李景瓏注視安祿山,不待他答話,只喃喃道。“魔?!卑驳撋降穆曇粢炎兊玫统?、喑啞,胸膛中就像有個巨大的風箱一般,“看在你已快死的分上,告訴你也無妨?!?/br>“你……心魔竟能長成這樣?”李景瓏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雙眼,若說上一次安祿山還有幾分人形,那么此刻近距離所見,簡直就是只徹頭徹尾的怪物!“魔就是魔?!卑驳撋铰冻鰸M嘴獠牙,似乎在笑,打量李景瓏因自己的威懾而戰栗。旋即他揮了揮手,朝云便上前來,打開籠門,李景瓏矮身鉆出,抬頭審視這已在自己認知之外的恐怖怪物。安祿山又一揮手,朝云便將籠子推了下去,此刻祭壇上,唯獨安祿山與李景瓏,靜靜相對。安祿山的身體仿佛被揉進了無數的死去之人,那些怨念攪在一起,就像把世間的悲傷盡數傾注進了一個瀝青池,再以數千斤的瀝青,澆筑出了這頭怪物。他肥大而黑色的身軀無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