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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子沒有那個意思…我…我就是…”她急得語無倫次,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印刻著歲月磋磨后的凄苦忐忑。 梅青曉道:“婆婆,朋友之間情義無價,這只不過是我兄長和燕世子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br> 葉老太緊張慌亂的心頓時被安撫,臉上的皺紋舒展開,“阿瑾,那老婆子我就厚著臉皮收下,多謝梅公子和世子爺?!?/br> 這聲阿瑾,聽得燕旭和梅青曄皆面露驚訝,葉訇亦是震驚。 葉老太歡喜得直抹眼淚,阿慎交到這樣的朋友,是老天保佑。尤其是梅家的小姐,真真是個心善的姑娘。 “也不知道以后誰有那個福氣娶到阿瑾,下回我去廟里燒香一定替她許個愿,保佑她找個麓京城最好的郎君,一輩子福貴平安?!?/br> 在梅家兄妹等人離開后,她是這么對自家孫兒說的。 葉訇望著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凝視出神。 梅家兄妹與燕旭在巷子口分開,梅青曉不時偷瞄著自家meimei,他心里覺得怪異。阿瑾好像與以往有些不同,卻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同。 “兄長為何這般看我?”梅青曉問道。 梅青曄扶著下頷,“阿瑾,你真的沒事嗎?” “兄長覺得我應該有什么事?” “沒事就好?!?/br> 梅青曄目光一黯,想到常芳菲,又想到宋進財。今日事情一出接一出,不過是半天的功夫,他似乎已經忘記在常姑娘那里受到的失敗。 宋進財那個小人,也不知道以后還會不會找葉訇的麻煩。 “阿瑾,宋進財那瘋狗愛咬人,你以后記得繞著他走。往后忠勤侯府再有什么帖子,你千萬別去,實在不行就裝病?!?/br> 梅青曉垂眸,眸中冰寒一片。 她可沒有忘記之前他們趕到時,宋進財的腳正踩在葉訇的手上。她不?;叵胫莻€場景,渾身冰冷憤怒到發抖。 “兄長,等會前面停一下,我忘記還有些女兒家的東西未買?!?/br> 前面的街市有幾家鋪子,既然是買女兒家的東西,梅青曄自是不會跟的。他守在馬車旁邊,百般無賴地等著。 梅青曉進到鋪子里,看到兄長沒有注意這邊,她帶著靜心出了鋪子轉進不遠處的一條弄子。靜心心里疑惑著,有些不安。 “大姑娘,咱們這是要去哪里?” 梅青曉停下來,認真看著她。她是自己的貼身丫頭,很多事情根本瞞不住。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反正她以后遲早會知道。 “靜心,你是我的貼身人,有些事情我不會瞞你。但是你要記得,關于我的事情,我若是不讓你對外說的,你必須要守口如瓶?!?/br> 靜心自然再三保證,心里的疑惑漸大。大姑娘到底要做什么,這樣的地方可不是她們該來的地方。 巷子窄且長,透著一股子詭異之氣。巷子里沒什么人,迎風飄揚的紙人白幡,還有香燭的氣息。 “大姑娘,這…這里是…” “別問,跟著就是?!?/br> 梅青曉停在一間壽材鋪子前,將斗篷的兜帽戴起,取出一塊面紗遮臉。讓靜心在外面等著。靜心想跟,見自家姑娘態度堅決,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在外面。 鋪子的正中間,擺放著一口朱漆棺材。四周還擺放著好幾口未刷銅漆的棺材,一口口莊嚴肅穆陰氣沉沉。 一個披頭散發胡子滿臉的老者正在刨制棺板,聽到動靜眼不抬,繼續忙著手里的活,“客倌要給什么人做壽?” “不為做壽,只因心中一有樁恩怨未了,特來相問?!?/br> 老者抬頭,認真看了她一眼。他的頭發已是花白,太多太亂。胡子留得老長,根本看不清他的臉。唯有那雙眼睛,深幽平靜如一灘死水。 “姑娘是不是走錯地了?” “不問世事,只問恩怨。我應該沒有走錯?!?/br> 老者聞言,放下手中的活去到后面,“姑娘請慢看?!?/br> 梅青曉頷首,目光看向角落里的老婦。老婦同樣是披頭散發,看不清面容。她手里抱著一個木娃娃,娃娃包在紅色的襁褓中,襁褓有點臟。她嘴里喃喃著,不知在說些什么,聽起來像是在哄孩子睡覺。 “阿婆,你的孩子真可愛?!?/br> 老婦嘿嘿一笑,“我家寶兒最好看,噓!她睡著了,你小點聲,別吵醒她?!?/br> 很顯然,老婦神智并不清醒。 一刻鐘后,老者悄無聲息出來,“姑娘,這邊請?!?/br> 梅青曉看了那老婦一眼,跟著老者去到后面。后面儼然是另一間屋子,屋子窗戶全閉,燈燭未點。 好一會兒,她才適應里面的光線。 只見面前一道黑布屏風,屏風的右上角繡著一輪金色的彎月。屏風很大,大到幾乎遮住半邊房間,她猜后面應該是有人。 “請問姑娘有什么恩怨未了?”屏風后面傳來一道低沉暗啞的聲音,是個男子。 她收斂心神,道:“我要買一個人的一條腿?!?/br> “可以,五百兩銀子,放在桌上?!?/br> 她從袖子里取出銀票,輕輕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這些銀票是她出門時帶上的,原是想著看能否找到機會給葉訇。 沒錯,今日去葉家,是她早就計劃好的。 銀票上印的是麓京通匯堂的章子,鮮艷奪目。 “不知姑娘想要什么人的一條腿?” “宋進財,忠勤侯府的世子,我要他的右腿?!?/br> 屏風后面,籠罩在黑暗中的男子渾身一震,寬大袖子里的雙手緊緊握起。 ☆、恩怨 一片沉寂,連風絲都沒有半縷。四周都是黑,黑得令人喘不上氣。梅青曉做鬼多年,依舊不喜這樣的黑暗。 她不無自嘲地想,做鬼十年倒是有些好處。做人時不知道的骯臟污穢,做鬼時倒是見過不少。錦繡繁華的麓京城,一如經事多年的貴公子。巍峨富麗的宮闕是他的外衣,外衣之下是那早已開始腐爛的死rou,散發出陣陣惡臭。 這個棺材鋪子的秘密,是她在前世做鬼時無意間聽人說的。不問世事,只問恩怨。對方要的是銀子,斷胳膊斷腳還是要人性命皆有價。 不過宋家是新貴,宋進財又是世子,對方未必愿意冒風險。 她半天沒有聽到屏風后面的人出聲,以為此事有困難,他不想接這筆生意,便道:“先生若有為難,我愿再加銀子?!?/br> 宋進財的那條腿,她勢在必行。如果此處不行,她會另想辦法。無論花多少銀子,費多少心神,她都要廢了他的那條右腿。 屏風后,再次傳來聲音?!懊懊炼鄦栆痪?,姑娘為何要宋世子的一條腿?” 不用世事,只問恩怨,難道他還要問清楚買家與被買命之人的恩怨嗎? “一定要回答嗎?” “是,我們行事只問恩怨,絕不殺無辜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