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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青曄只當她是嫌棄葉訇有礙觀瞻,倒也沒有多想。葉訇恭敬地接過藥,低聲道著謝。他身形單薄,不知是不是方才受了傷,身體微微彎著。 梅青曉看著無事人般的兄長,道:“兄長與葉訇試武,有些勝之不武?!?/br> 眾人皆驚,包括桓橫先生和葉訇本人。 桓橫先生問:“大姑娘此話怎講?” “兄長的護具用的是上好的銅片,拳腳傷不到。而葉訇的護具僅是薄木片制成,根本就是花架子。方才我見他與兄長試武時避讓較多,可見有所顧忌。倘若想分出真正的勝負,還得有相同的護具,如此才算公允?!?/br> 桓橫先生點頭,“按理說,應當如此?!?/br> 梅青曄一聽,甚覺有禮,當下拍著胸脯說要送葉訇一副新的銅制護具?;笝M先生很是欣慰,直言等新護具到了,要看他們放開手腳斗一場。 “先生今日勞累,廚房已備下酒菜,還請先生移步?!?/br> 梅家人對桓橫先生很是敬重,為投其所好,沒少在衣食起居上花心思。他步伐瀟灑地離開,那邊燕旭也跟著告辭。 校場的邊上,高瘦的少年走得悄無聲息。他的背上是一個大大的灰色布袋,灰色布袋里裝的是他的護具,他從不曾將這些東西留在兵器房。梅府的下人曾在背后議論說他孤寒,生怕別人要他的破爛玩意兒。 他從不解釋,任由別人詆毀他慳吝。 大大的灰布袋在他瘦弱的背后,他的背影是那么削瘦。斜陽如染,將他的身影拉得越發的細長孤單。他沒有回頭,不知道有人在看他。 梅青曉很想叫住他,她甚至想不顧一切的告訴他自己的心意。然而她知道,此時橫在他們之間的不止是身份懸殊,還有世俗法則以及少年敏感的心。 他住在香樟弄,弄子因一株近千年的香樟樹而得名。弄里魚龍混雜住的大多都是市井討生活的窮苦人。 葉訇和祖母住的屋子是邊房邊院,另一邊的院子住著他的堂叔一家。葉訇的母親生他時難產而死,父親葉重在他五歲那年外出做工時身亡。 他是祖母葉老太帶大的,祖孫相依為命,感情極好。 “阿慎?!比~老太看到孫子,灰淡蒼老的面容頓生光彩。 葉訇幾步過去,解下布袋,“阿嬤,東家又賞了糕點?!?/br> 葉老太笑起來,露出豁掉的牙洞,“又是那些精貴的東西,梅家的大公子對你真是不錯。見天賞菜賞點心,阿婆跟著你真是享福了。阿慎,你可得好好報答人家?!?/br> 葉訇低低應了一聲。 “呀,這么多?”葉老太已將點心取出,一臉的驚喜,“這么好的點心…這要是買,得多少銀子?” 隔壁院子傳來吸氣聲,應是有人偷聽他們祖孫說話。然后一個半大的小子從門外沖進來,伸手就要去搶點心。 葉老太被撞得一個踉蹌,點心灑落一地。 “我要吃點心,我要吃點心!”半大小子想撲過去撿,被葉訇一腳踹倒在地。 尖細的聲音傳來,“天殺的奴才秧子,這是要殺人了!” 一個顴骨高聳的婦人邊罵著邊進到院子,心肝rou的亂叫個不停,忙不停去扶倒在地上的半大小子。 婦人是葉訇的堂嬸李氏,半大小子是他堂弟葉賀,葉賀的祖父和他的祖父是親兄弟。葉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上的糯米糕,忍不住咽著口水。 “娘,娘,我要吃點心!”葉賀五官像李氏,卻比李氏要胖得多。他今年十一歲,卻還不如別人家七八歲的孩子懂禮。 “吃什么吃?天殺的玩意兒,這是梅家大公子賞給我家阿慎的,你也配吃嗎?”葉老太心疼地撿著點心,小心翼翼地吹著上面的灰土。 多精貴的東西,差點被糟踐了。 葉老太獨自撫養孫兒,性子難免有些潑辣。早些年葉訇還小,她還會隱忍一二。近兩年葉訇漸大,又攀上梅府,她再也不怕這個隔房的侄媳婦。 李氏眼一斜,“伯娘,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我家賀兒可是老葉家的種,他為什么不能吃?” “我家阿慎是葉家的長房長孫?!比~老太不相讓。 “切,他就是一個奴才秧子。她娘那樣的人,能生出什么好種來。再說了,誰知道是哪里來的野種…” 葉訇的娘是越女,李氏還記得當年那個女人被葉重帶回來的樣子。粉白的面皮子,艷麗至極的長相,看傻了香樟弄里的爺們。 那就是個狐媚子,專勾男人的魂。 直到今日,李氏還是這么想的。幸虧那狐媚子死得早,要不然就是弄子里的大禍害,不知要禍害多少男人魂不守舍。 “你個嘴里噴糞的玩意兒,我家嫵娘怎么了?她一不亂嚼舌根,二不占別人的東西,最是本本分分的人。你也不撒泡黃尿照照自己的德行,我葉家有你這么個媳婦,那是祖宗倒了八輩子的霉!” “伯娘,你話不能這么說,我娘家可是清清白白的。不像那個嫵娘,誰知道她以前是什么地方出來的,也就大哥把她當個寶,還聘為正妻。要我說,那樣的女人,合該是千人騎的玩意兒…” “滾!”葉訇突然出聲,把她嚇了一跳。 少年琥珀色的眼神冰冷,極像暗夜中刀鋒的流光。這雙眼異于常人,盯著一人看時,深邃的目光令人發怵。李氏到底是市井婦人,平日里撒潑耍賴的事常做,真正碰到硬茬子她立馬認慫。 她懷疑自己再多說一個字,這個野種能殺了她。暗自驚奇著半天打不個屁來的野種,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嚇人。 “阿慎,我可是你嬸子…” “你還有臉說是阿慎的嬸子,當嬸子跑到隔房的侄子家來搶東西。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沒有幫襯,你個敗德的喪門星,老天遲早會把你收走?!?/br> 李氏臉一沉,高聳的顴骨越發的刻薄,“伯娘,你說話要憑良心哪…我哪有…” 轉頭對上少年的眼神,嚇得把余下的話咽回去。 前幾年,她只要來鬧,總能得到一些東西。這兩年越發的不好弄,死老太婆還不死,下賤胚子卻得了梅家的青眼。 “那個阿慎,賀兒是你的弟弟,你阿嬤牙口不好,你都這么大了,哪能和自己的弟弟爭吃的。這點心…” 李氏已撿完點心,寶貝似的抱在懷里,“誰說我牙口不好,見天的盯著別人家。我老葉家娶進你這么個喪門星,真是祖墳冒黑煙。還不趕緊走,難道要我趕人?” 她轉身去拿掃帚,嚇得李氏扯著兒子就跑。 “夭壽的喪門星,還想吃點心,門兒都沒有,呸!” 葉訇低語,“阿嬤,進屋吧?!?/br> 葉老太連忙應著,和孫兒一起回屋。她抱著點心不放,一直感嘆著這么好的點心不知道要賣多少銀子,梅家真是好東家之類的話。 糯米糕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