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生死這種事上，你不該這樣輕率?！?/br>
“我連自己的生死都做不了主？”我問她。

“不是做主的問題，”她語氣簡潔：“是態度的問題，你做了決定，就要去面對，如果你是找到鄭敖，在他面前告訴他，你快死了，你不準備治病，那你就沒錯?！?/br>
“你覺得我如果告訴了鄭敖，還會有自己決定生死的自由……”我話說到一半，看她轉頭，也轉過去看。

睿睿就站在門口，不知道聽到多少，怔怔地看著我。

我震驚地看著王嫻。

“我并沒有設計這個?！蓖鯆谷匀黄届o地解釋：“何況這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鄭家人很聰明，知道了什么都會埋在心里。你以為剛才管家和素素說的話他聽不懂？”

我沒有再跟她說話，因為睿睿已經跑了過來，抱住了我的腿，委屈地大哭起來。

我無奈地抱著睿睿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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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難跟睿睿解釋發生了什么事。

我騙不過他，我知道，就算我說的謊他表面信了，其實他心里是懂的。他很委屈，因為我瞞著他這些事，因為我決定選擇死亡，都不愿意陪著他。

“為……為什么爸爸要死……”他哭得氣都喘不過來了，攀著我衣服問我：“爸爸是不是不……不喜歡我了……”

“不是這樣的?！蔽夷弥埥斫o他擦眼淚：“爸爸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一會兒?！?/br>
“可……可以睡覺啊?！彼薜酶文c寸斷，一直打著嗝：“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他，就算活著，對我來說，也是什么都沒有。

“是不是因為鄭……鄭敖？”睿睿就算哭得話都說不完整了，還在努力地解決問題，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滾，我拿他沒有一點辦法，只能拍著他的背，哄著他，跟他保證我會好好治療。

哭了一會兒，睿睿的心緒總算平靜一點，又開始問起來：“是……是鄭敖做了壞事嗎？”

“不是的?！?/br>
“那鄭敖為什么說爸爸不肯原諒他！”睿睿眼睛里仍然噙著淚，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他什么時候說的?！?/br>
“走的時候?！鳖ｎ４蛑酶嬖V我：“他說他不會回來了，要我好好聽爸爸的話?！?/br>
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什么時候？昨天還是前天？”

“昨天?！鳖ｎＪ挚隙ǎ骸八f爸爸不會原諒他了。如果我跟他在一起，爸爸也不會要我的，他要我呆在這里，等爸爸回來?！?/br>
“他有沒有說他去哪了？”我問睿睿。

睿睿搖頭，睜著大眼睛問我：“爸爸，你真的不會原諒鄭敖了嗎？”

我沒法回答。

“爸爸，你不想治病，是因為鄭敖嗎？”睿睿追問著我：“鄭敖說你寧愿死，都不想跟他在一起?！?/br>
睿睿雖然仍然直接叫鄭敖名字，但父子天性，他是很喜歡鄭敖的，他也很明白鄭敖是他的親生父親，這就是我當初決定放下睿睿的原因，鄭敖在睿睿心中的位置是無可取代的。他們是一類人，某種程度上，鄭敖就是睿睿的榜樣。

“他真的這么說嗎？”我摸著睿睿的頭。

睿睿點頭。

“他們說我長得像鄭敖，”睿睿仰著臉，目光澄澈地看著我：“是因為這個爸爸才不要我的嗎？”

我被他問得肝腸寸斷，只能把他抱在懷里，小聲保證：“不會的，爸爸不會不要睿睿的?！?/br>
睿睿軟軟的小腦袋靠在我懷里，聲音也低低的。

“爸爸，鄭敖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嗎？”

我摸了摸他的頭發。

“睿睿很喜歡鄭敖嗎？”

睿睿點了點頭，大概是怕我以為他喜歡鄭敖超過喜歡我，又搖了搖頭。

“我只是覺得鄭敖很可憐?！彼÷暤卦谖覒牙镎f：“他好像犯了很大的錯誤，總是在爸爸周圍試探著，糾纏爸爸，怕爸爸不要他。但是有時候爸爸沒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就顯得很傷心……”

“是嗎？”我問睿睿：“他走的時候也很傷心嗎？”

睿睿用力地點頭，仰起頭來看著我。

“鄭敖真的犯了很重的錯誤嗎？”睿?？粗业难凵裉煺娑纬海骸翱墒侨绻嵃秸娴暮芟裎业脑?，他應該會知道補救的啊，他也很聰明的……”

“這世上的事不是聰明就可以解決的?！蔽腋嬖V睿睿：“他如果不愛爸爸的話，總有一天會繼續犯錯的?！?/br>
“可是鄭敖很愛爸爸啊?！鳖ｎ？粗遥骸八己孟矚g和爸爸呆在一起?！?/br>
“不是喜歡呆在一起就叫zuoai的?！蔽腋ｎ＝忉專骸八麑ξ揖拖耦ｎＯ矚g一件玩具一樣，想要自己獨占著，如果失去了就會很傷心。但這只是喜歡，你當初也很喜歡牛牛啊，但是現在不是也忘掉了嗎？”

“我沒有忘記牛牛?！鳖ｎＥΩ医忉專骸拔抑皇且戎约鹤兊煤軈柡α?，才能把他接過來。這里這么好，但是要學很多東西，牛牛那么笨，一定都學不會。等我學會了再把他接過來，我就可以教他了?！?/br>
有那么一瞬間，仿佛有什么東西涌了上來，仿佛潮水一般，曾經和鄭敖爭吵時也沒有感受到的委屈，一齊都涌了上來。

“可是，”我按捺了一下情緒：“可是如果你在學的過程中，把自己弄丟了，你就不喜歡牛牛了……”

睿睿滿頭霧水：“爸爸，你在說什么??？”

“沒什么?！蔽颐嗣ｎ５念^。

睿睿很快就把這段插曲放到了一邊，而是神神秘秘地跟我說：“爸爸，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么地方？”

睿睿已經跳下了我的膝蓋，拉著我往門外走。

“是我自己發現的一個地方，本來有鎖的，被我撬開了?！鳖ｎ５靡獾馗嬖V我：“管家發現我進去過都快嚇死了，他跟我說，那個地方誰都不能去！他說鄭敖以前都在那里睡覺，那是鄭敖的秘密！”

我被睿睿拖著一路往前走，繞過回廊，小客廳里仍然擺著白色玫瑰，壁上掛的是林風眠的仕女畫，睿睿拖著我走到我和鄭敖曾經住過的臥室前，門上掛著鎖。

“就是這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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