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姨既肯教她，她自然是要好好學。

    柳氏看翠蓮面含怯意的站在那兒，心里還是有些不忍。

    這姑娘生的膚白貌美，又水靈，一看就知道是個大戶人家的姑娘，應該在家里享福呢。

    見翠蓮一雙水眸盈盈怯怯，柳氏又打量了翠蓮的身板子，個頭不高，身子單薄，若是嫁給自己兒子——

    柳氏想到自家兒子，面上又滿是愁容，還不知道到時候怎么勸說。

    “來，閨女，咱倆出去說話?！绷现噶酥竿忸^。

    翠蓮點點頭，緩緩抬腳邁出門檻，跟了上去。

    柳氏坐在衣裳盆旁，看著翠蓮裙裾款款，行止間流露著貴氣，讓她心里越發不安。

    柳氏暗自嘆息，她一貫謹慎，還是要問仔細才好，見翠蓮過來，她指了指另一小木凳讓翠蓮坐下。

    “會洗衣裳嗎？”

    翠蓮抿了抿下唇，輕輕搖搖頭。

    “來，閨女，你先把這衣裳沾上水，然后搓幾下……”柳氏意料之中翠蓮不會洗衣服，前幾日也是她教翠蓮生活做飯的。

    這樣一個十指從未沾過陽春水的小丫頭，倘若真嫁給自己兒子……

    不過翠蓮有樣學樣，很快，就把洗衣服的步驟記得清清楚楚。

    手指柔弱無骨，粗糙的布料在她柔軟白嫩的肌膚上摩擦出紅痕。

    但姑娘臉上沒有埋怨和皺眉，是個能吃苦的。

    柳氏看著翠蓮有模有樣的洗衣服，贊許的點點頭，心里寬慰了許多。

    她也不求翠蓮能幫著照顧黎兒，只要人好心善，陪著黎兒，她就心滿意足了。

    柳氏似乎話也不多，只教會翠蓮如何洗衣服，便在旁邊安靜地端詳翠蓮。

    “閨女是叫翠蓮來著？”柳氏突然出聲問。

    翠蓮一怔，然后目光微微不自然的撇開，輕輕點頭。

    柳氏看翠蓮乖巧懂事的模樣，伸手替翠蓮把額前松散的頭發捋到耳后。

    “閨女原來是哪里的人？姓什么？”柳氏又問。

    翠蓮怔了怔，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半晌，才隨口編了個姓：“姓張?！?/br>
    “巧了，竟是與我們同姓?！绷细袊@。

    至于住在哪里，她思量了幾番，聲音輕細：

    “原先，是住在城里的?！?/br>
    柳氏本以為翠蓮不提家住哪里，便不準備再問，但又聽翠蓮補了這么一句，點點頭：“我瞧著閨女也合該是住在城里的大戶?！?/br>
    翠蓮笑了笑。

    “那閨女又怎的流落到這里？”

    見柳氏好奇，翠蓮眸光閃爍，只說：“也算不得大戶，我娘是妾，早早就沒了，我前幾日犯了錯，便離了家，路上差點被人拐走，我一路逃亡，才到了這里?！?/br>
    這么一通解釋，柳氏便明白了許多，知曉這大門大戶里的主母容不下妾，也容不下庶出的女兒，估計翠蓮是被主母打發出門了。

    只道：“是個可憐人，怪不得身板子這么小瘦弱，怕是以前的日子不好過。日后閨女安心在這里住下，姨不會虧待你的?！闭f罷，柳氏拍了拍翠蓮的手。

    翠蓮順著柳氏的話感激地點點頭。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這才聽柳氏猶豫著開口：“閨女，你剛才可聽到你石叔的話了？?！?/br>
    翠蓮手上動作一停，眸光微凝，良久，才緩緩點了點頭。

    “那閨女是怎么想的？”柳氏緩緩問道。

    見柳氏這么問，翠蓮默不作聲，垂著腦袋，靜靜忙手上的動作。

    要她隨便找個人嫁了，她自然是接受不了，可是，如今她已經無處可去，又身無分文，若是離開了，她又能再哪兒活下去，難道再回宮？

    想起臨出宮前的種種，若回去，也最終也不過任別人做主，再找個人嫁了。

    比起之前日日擔驚受怕，現在日子雖苦了些，但她相信，只要自己好好過，日子總能過下去的。

    若是一定要嫁人，嫁給鐵匠還是嫁給貴胄，于她而言并無太大區別。

    唯一的差別就是，在這里，她還有自由，至少，她能按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柳氏看出了翠蓮的遲疑和猶豫，本想說：若是不愿……

    “柳姨?！贝渖徬赐曜詈笠患細?，晾在院子里的鐵絲線上。

    柳氏抬頭看向翠蓮。

    “閨女？”柳氏回頭看去。

    巴掌大的小臉，黑曜石般烏靈的水眸，整個人像是受驚的小獸，怯懦又無害，只見她櫻唇輕啟，那雙黑眸里閃著堅定的光------

    “我愿意嫁的，我想好好過日子?！?/br>
    ☆、鐵黎

    沒有吹吹打打，沒有花轎，也沒有嫁衣。

    只翠蓮頭上那紅蓋頭，還是柳氏從家里翻出來的紅布，剪剪縫縫做成的。

    “閨女，委屈你了?！绷峡粗渖徤砩掀婆f的衣裳，也于心不忍。

    翠蓮來時的衣服早就刮破了，身上這件還是柳氏年輕時候的。

    翠蓮卻是不在意，她搖了搖頭，以做安慰。

    見此，柳氏欣慰的笑了笑，又道：“等過了今晚，咱就是一家人，也該改口了?！?/br>
    蓋頭下的翠蓮因為這句話微微咬了咬下唇，并未猶豫，低聲:“娘?！?/br>
    柳氏心里寬慰了許多，連連應了幾聲好。

    直到外頭傳來聲音，柳氏才領著翠蓮邁出門。

    “這里是我跟你張叔，不是，你爹的屋，以后啊，你就跟楚黎住白日里我領你去的那院子，那就是你們的家，也是個鐵匠鋪子，楚黎他爺爺留給他的，你也知道路了，以后有事就來找這里找我?！绷习矒岬?。

    翠蓮之前一直住在張大石家，今日才隨柳氏去了鐵匠鋪子瞧了幾眼

    聽著柳氏的絮叨，翠蓮想起先前在宮里，徐嬤嬤曾跟她說過的話。

    徐嬤嬤先前也是鄉下人，她說鄉下人勤懇能干，若是再會個手藝，開個小鋪子，那日子定是非常滋潤。

    況且鄉下人一向老實樸素，不會三妻四妾，她雖然不知道那鐵匠樣貌長相如何，但她也不在乎那些，只要人好，以后能好好待她，也就足夠了。

    想著，翠蓮甚至對未來的日子有了些期待。

    “楚黎性子差了些，但是人不壞，你好好照顧他，他不會虧待你的?！?/br>
    “待二年，你倆生個娃，也好讓他收收心，不再胡來?！?/br>
    一路上，柳氏碎碎念，翠蓮乖乖聽著。

    例如那鐵匠名叫楚黎，長得挺好，愛吃什么，習慣如何，她都暗暗記在心里。

    翠蓮在柳氏的帶領下小心翼翼邁著步子，直到低頭看見腳前那緊閉的木門。

    她深吸一口氣 。

    柳氏推門，“吱呀——”

    “哎呀，這是……”直到耳邊傳來柳氏的一聲驚呼。

    翠蓮蓋著簡陋的蓋頭，并不能瞧見外頭的事情，只能聽見似乎是那鐵匠來了。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