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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何無所建樹,他吃祖上家底都能混下去了?!扁孜木嫔故侨绯?,抬手端起茶杯。“怕是說不好?!扁琢烈馕渡铋L地說了一句,瞧了眼庾文君,“你久居深宮,不知道此中糾葛紛繁?!?/br>庾文君聞聲微微一頓,她望了眼庾亮,半晌才道:“是嗎?”庾亮點了下頭。庾文君若有所思,沒再說話,低手落了一子。庾亮字里行間提醒她別逾距,她聽懂了,許多話懶得多說。“皇帝近日如何?”庾亮終于轉開了話題。“病了?!?/br>庾亮一頓,“病了?”庾文君輕點了下頭,她望了眼庾亮,一雙眼有些熒熒深邃。“宮中沒消息傳出來說是皇帝病了?!?/br>庾文君望著庾亮面前那副黑白棋盤,過了許久才終于低聲道:“宮中之事兄長又怎會比我清楚呢?皇帝他病了?!彼f著話,緩緩抬眸望向庾亮。庾亮望著庾文君那雙眼忽然愣住了。庾文君又落了一子,叩下去輕輕一聲響,“兄長,我久居深宮,婦人沒見識,近日讀史頗有不順,有幾處地方想請教下兄長?!?/br>“但說無妨?!?/br>“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是個什么意思?”庾亮頓住了,他深深地望了眼庾文君。庾文君低聲道:“我這兩日夜里頭總是想著這話,皇帝扶持外戚與宗親打壓士族,我懂,可我又不明白,咱們庾家不也是士族嗎?若是士族倒了,庾家唇亡齒寒,我們兄妹倆又該如何自處?跟外戚一比,皇帝的心是偏著宗親的,南頓王才是皇帝的心腹,他們是一家人,咱們算得上什么呢?”庾亮許久都沒說話,他輕笑著望著庾文君,“殿下思慮頗多?!?/br>庾文君也笑了,低聲道:“我是個婦道人家,整日在宮里頭閑著,難免胡亂想些東西,好在我還有個兒子,我一想著他便安心了,我這下半輩子便指望著阿衍了,阿衍與咱們兄妹倆才是一家人,旁的人我都信不過?!彼S久沒落子的庾亮,輕聲道:“兄長,該你了?!?/br>庾亮望著庾文君良久,終于緩緩伸手執起枚白子,輕輕壓在了棋盤上。庾文君偏過頭去似乎是在認真思索落棋,外頭的雪飄下來,年輕的帝后面龐如秋月,眉眼間是淡淡的冷意。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天地間一片皓皓之白,山河皆寂。回宮的路上,庾文君想起些年少時候的事,那時候誰的年紀都不大,王悅與司馬紹都是十四五歲的模樣,一群世家子逍遙自在快意人生,秦淮河上面全是他們揮灑下的金粉。在這群人里頭,最惹眼的無疑是王悅,年輕的世家子混跡建康,家中門楣上是潑天富貴,鮮衣怒馬得意非?!,槴e王長豫,一直都很有名。她早在王悅認識她之前便認識王悅,那時候的世家小姐沒幾個不認識王悅的,王家世子哄小姑娘開心是一流,畢竟王家世子有錢又有權,才華不夠金銀來湊,這副爛泥樣子在她這兒混個眼熟還是沒問題的。她為何不喜歡王悅?說實在的,她忘記了,她有印象的便是,王悅做什么她都厭惡非常,王悅喝口水她都覺得粗俗?,槴e王家家風也不過如此,當時便是這感覺。王悅喜歡她,人人都覺得憑王悅那副志在必得的樣子與那瑯玡王家的權勢,她必然會受寵若驚嫁入王家,哪里知道她偏就不嫁,秦淮河那段時日有看熱鬧的人擺賭局,賭她多久之后會嫁入王家,大多都是兩三月,最長不過兩三年,這些人自然是全輸了,王長豫家世好又如何?瑯玡王家又如何?她雖是小家小戶出身,可她偏瞧不上王悅。庾文君如今才回過神來,她似乎并不是厭惡王悅這個人,她只是意難平。心里頭總是不甘心的,好像嫁了王悅便是認了命,輸掉了些什么,可如今沒嫁給王悅,說到底她也沒贏什么東西回來。司馬紹這么些年與她相敬如賓,夫妻間說的最多的話竟是寒暄,頗為可笑,與一群鶯鶯燕燕爭春,她想想覺得更是可笑至極。深宮是個見不得人的地方,她不喜拘束,如今卻入了一個最拘束人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選了條這樣的路,可選都選了,命就是這樣了。如今回頭想想,就連當初嫁給司馬紹的念頭都起得很匪夷所思。一定要找個不輸于王悅身份的嫁了。王家的主母又如何?如今她是一國之母。庾文君現下想這些事,心頭總覺得有股說不上來的好笑感覺,她和王悅置什么氣?她又為何非要去跟王悅置氣?她清高慣了,這些年來從不屑于與人置氣,怎么當初偏偏就要跟王悅過不去?有些事情不能深思。庾文君坐在攆轎上,雪從簾子里吹進來,輕輕拂過她的臉。許多年的后世有句詩,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第111章上元冬日最冷的那兩日,建康城的雪將許多桃樹壓垮了,街頭巷尾又開始叫賣兔子燈,有成群的小孩追逐著在街頭打鬧,一溜煙就跑沒了。王悅覺得這日子越過越沒意思了,漫長的一輩子,好似過不到盡頭,可仔細想想不過百來個春秋而已,數一數又應該很快到頭了。他如今手頭也沒有公事了,整日吃飽了沒事干,不喝酒不出門,躺在榻上一閉眼就是一天過去,日子過得昏天黑地。王悅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活,可他如今真的沒辦法了,他覺得疲倦,這種疲倦幾乎要把他淹沒在今年這場洶涌的大雪之中。建康城的天地就這么大,東南西北都瞧得一清二楚,他困死在里頭了。王導早就不管王悅了,曹淑瞧著自己親生兒子太心疼,逼著王導安排王悅去荊州。王導頭一次對妻子直言不諱,王悅沒地方可去,荊州王舒絕不敢收留他,出了建康城,王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如今已經沒有王敦了,王家子弟在州郡不比從前能夠那般肆意妄為,王悅留在建康城,眾人照顧他的臉面,反倒能容得下王悅。曹淑聽完久久無言。王導這番話只同曹淑一人說:王悅如今有這一席之地便不錯了,靠著祖上的蔭蔽也能混下去,等這陣子風頭過去了,再掛個閑職,寄情山水去做個閑云野鶴之人,混個好點的名聲出來,這局棋就給盤活了。魏晉隱士地位奇高,混跡權場被認為身陷污濁,寄嘯山林倒是被認為高風亮節,王悅如今仕途確實沒指望了,這條路是當下最穩妥的路子。曹淑回來后與王悅談了。王悅聽完后倒也沒說什么,寄情山水這四字真是令他不知說什么好,他自幼生在建康城,聽過無數魏晉隱士的佳話,仙風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