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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人骨子里野成什么樣他太清楚了,哪里有這么容易服軟??上霘w想,那一瞬間,看著王悅蒼白著臉在自己手里頭輕輕顫抖的樣子,心還是狠狠抽了一下。沒法不心疼。“還有哪兒受傷了?”謝景又問了一遍,伸手去解王悅濕透了的衣服。“沒、沒了?!蓖鯋偨Y結巴巴開口,“嗯,沒了,真沒了,這是剛在水里頭磕著的?!?/br>謝景抬手撫上王悅的冰涼的臉,極輕地摩挲了一陣,手有些抖,他清晰地感覺到王悅在自己的手心輕輕抖了下,跟只貓似的。他頓了片刻,一把扯過不吭一聲的王悅檢查他身上的傷,王悅這人太能忍,他終究有些不放心,“究竟怎么回事?”謝景知道王悅被困在荊州,卻絕想不到兩人重逢會是這樣子。他凌晨收到荊州探子昨夜寄出的那封書信,雪色信鳥帶回來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話:王家世子,溺于漢口。八個字而已。謝景抓著王悅的手忽然用了些力,他抬眸看著王悅蒼白的臉,他的力道太大,王悅感覺手骨傳來一陣劇烈疼痛。王悅沒說話,抽出了手,他抓住了謝景的滴著水的袖子,“我沒事?!?/br>“你怎么會下漢水?”他問了一句。王悅感覺稍微恢復了些,自覺掙扎著坐起來,把前因后果跟謝景講了一遍,“這事說起來有些長,前兩天王允之來我家報信說是王敦反了,我不信,便一個人來荊州當面問問他,后來我在荊州出了點岔子,王敦不知怎么的要攔下我,我便出不去了?!?/br>王悅見謝景的臉色尚屬正常,便接下去道:“我原來想著,找個合適的契機,我安排我那叔父王舒手底下的人在下游接應,我打漢口走,最好是當著王含父子的面往江中跳,我自小便不會水,這件事王家人都知道,他們不會想到我能橫渡江河,便只覺得我是淹死在了江中,等我溺斃漢口的消息傳回建康,王導和王敦的關系便自然而然撇清了。到時候我再回建康,我與王導都能省不少麻煩?!?/br>王悅覺得,這得算是個一石二鳥之計,他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荊州,王導也能同王敦劃清界限。這主意除了險了些,挑不出哪兒不好。想著,王悅便抬頭看了眼謝景,隨即渾身猛地一哆嗦。“繼續說?!?/br>王悅干笑了下,“本來、本來主意是挺好的,就是時機不大對,昨晚出了點誰也沒想到的岔子,我一時也有些亂了陣腳,稀里糊涂便下水了,下水以后,本來我覺得我應該能游過去的……”謝景一瞬不瞬地望著忽然閉口的王悅,王悅低了下頭,開口迅速一筆帶過。“漢口是兩江交匯處,我沒料到水流會如此之急,我給一個浪頭拍昏了?!彼又a充道:“不過我撈著塊浮木,沒被江下暗潮卷進去?!?/br>眼見著謝景的臉色不對勁,王悅驚忙轉移了話題,低聲道:“我累得要命,我從漢口一路被浪沖過來的,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闭f著話,他靠近了謝景,原本不過一句賣乖的話,卻不料一沾著謝景,他卻是真的渾身一軟。他是真的累了。湍急水流中一夜的掙扎與沉浮讓他精疲力盡,他知道王家在等著他,建康城那位舉目無親的新帝等著他,可劫后余生,人難免有些喪志,王悅望著謝景的臉,忽然便覺得別的人事都無所謂了,說他沒心沒肺也罷了,他如今只想抱著謝景倒頭好好睡一覺,他現在渾身都冷?!爸x景?!彼麌诉龅睾傲寺?。謝景看了半晌,低頭重重吐了口氣,伸手一把攬住了往他身上靠的王悅,抱住了便再沒松開手,“在水里待了多久?”王悅暗自松了口氣,“忘記了,兩三個時辰吧,記不清了?!彼]眼低聲說著話,右手手腕忽然傳來一陣隱約疼痛。他先是沒反應過來,下一刻猛地睜大了眼,渾身都僵了一瞬。傷口在冰冷江水中泡了好幾個時辰,右手早沒了知覺了,沒覺得疼,王悅便忘記了手上有傷。睡意頓時一掃而空。謝景正給睡在他懷中的王悅掀開衣領查看還有哪里受傷,忽然感覺到王悅一陣僵硬,他低頭看去。“怎么了?”“我的右手受了點傷?!?/br>謝景眼中一沉,伸手去撈王悅的手。就在謝景捏住王悅右手手腕的瞬間,王悅忽然猛一下縮回了手,他用另一只手扶著桌案慢慢坐起來,他慢慢坐直了,望著謝景似乎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他臉上沒有一絲血氣。謝景正奇怪,低頭隨意地掃了眼,忽然便一愣。一手的血。他緩緩抬頭看去,王悅的衣袖口有鮮紅的血往下落,一滴滴砸在干凈的竹青色席子上。王悅整個人輕輕顫抖起來。謝景的心里咚的一聲,似乎被什么東西凍住了。桌案前點了盞燈,謝景將王悅的手腕壓在脈枕上,緩緩拆開黑色的碎布條,他動作很慢,瞧見傷口的那一瞬間,他手中的動作頓住了。一旁端著木漆托盤的侍從臉色一白,一股惡心從喉嚨里猛地泛上來,他差點沒忍住吐出來。王悅被那侍從的反應驚著一下,下意識低頭看去,雙眼卻忽然被遮住了,謝景從一旁拿過干凈的紗布,抬手綁在了王悅眼前,他回過頭對著那侍從平靜道:“拿刀過來?!?/br>王悅一愣,猛地轉頭喝住了那侍從,“站??!”他抬手就要去摘紗布,卻被一只手穩穩按住了。謝景捏住了王悅的另一只手,一點點壓在了桌案上,“你想做什么?”“我不能……”王悅一時有些措手不及,“我不能沒有右手,我可以廢,但是我不能沒有右手?!蓖鯋偯黠@地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不穩。這情況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你現在知道怕了?”謝景問了一句。謝景的聲音實在太平靜,若不是左手上傳來的巨大力道,王悅光憑聲音根本感覺不出謝景的情緒。他怔了一下,“我……”“去拿刀?!敝x景回頭平靜地吩咐了一句。王悅渾身一震,下一刻便要起身,還未來得及動一下就被壓回了位置上。謝景按著他的肩,語氣聽不出喜怒,“別鬧?!?/br>王悅臉上一白,聲音隨即放軟了,“謝景……”謝景一眼看出這傷是刀傷,“怎么傷的?”王悅頓了會兒,低聲道:“王含兒子,我這趟沒留神,落他手上了,他要我一只手,說了這算是兩清?!?/br>“王應?!?/br>“嗯?!蓖鯋傸c了下頭,“按輩分算,是我同族幼弟?!?/br>謝景沒再說話,接過了侍從遞過來的匕首,薄刃在燈焰上緩緩燒灼著,他一點點轉著刀鋒,眸光陰沉。燙過的清酒里灑了古方麻沸散,謝景輕輕搖勻了,喂到王悅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