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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淑點點頭,望著袁女正眼神一瞬間溫和起來,可這話從一個十多歲的的小女孩嘴中說出來,極為動聽,曹淑低聲問道:“家中可有姊妹?”“有一位阿姊,名喚袁女皇,許給了光祿勛殷羨大人的長子殷浩?!?/br>“是嗎?”曹淑看了眼不停搖扇子的王悅。王悅眼中全是告饒!曹淑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拉著袁女正的手輕笑著問道:“你阿姊許了人家,你父親有沒有為你做什么打算?瞧上這建康城什么人家的小公子了嗎?”袁女正微笑地看著曹淑,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天賜良緣?!?/br>王悅渾身狠狠一震,望著袁女正整個人都不對勁了!曹淑卻是相當滿意,“平日里可曾讀書識字?”“曾于國子監荀夫子門下學書,略通文義?!?/br>曹淑笑了下,忽然出手按住了王悅手中狂搖個不停的扇子,啪一聲響,她回頭輕笑著,一字一句道:“別、扇、了?!?/br>動靜太大,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落在王悅的身上,連帶著謝景都望著王悅手中那團臉盆般大的黃蒲扇。整個高樓中靜了一瞬。王悅抓著那扇子,平靜開口:“我熱?!彼噶讼伦约阂荒X門的冷汗,“快熱昏了?!?/br>曹淑:“……”熬了小半個時辰,會面終于結束,王悅恍然有種劫后余生的錯覺。大約他實在太慌張,曹淑終于大發慈悲地放過了他,并告訴他明日接著來,王悅腿軟差點沒站起來。曹淑要回府,他借口要回尚書臺,留在了樓中。袁女正與袁耽上前與他客套了兩句,兄妹倆也走了,樓中只剩下桓溫、謝尚、王悅與謝景。靜默了許久,桓溫低咳了一聲,“世子,告辭?!彼吡苏局粍拥闹x尚。忽然便人去樓空,只剩下了王悅與謝景兩人。王悅聽著樓外江潮翻涌聲,望著眼前輕挽著袖子喝茶的王悅,心境忽然比那江潮還要洶涌上幾分,他一下子就不知道該拿謝景如何是好了。樓中沒有聲音,空空蕩蕩的,微風徐徐從四面窗戶吹進來,吹動謝景的頭發與雪色衣襟。儒雅的世家公子坐在案前喝茶,一盞茶早已冷得七七八八,茶香都冷了,依稀能聞出余杭清明細雨的味道。這是余杭的王氏僧人親手栽的茶,全天下只有瑯玡王家有,獨此一份,謝景忽然就意識到,這么些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喝上瑯玡王家的茶。曹淑依舊同許多年前一樣不喜歡自己,他看得出來,他一進來便看見曹淑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與不悅,謝景也知道曹淑為何不喜歡自己。如今天天對著王悅,瞧他變著各種花樣取悅自己,謝景再想那些陳年舊事,總有種隔世之感,仿佛那些事兒不是他經歷過的一樣。謝景思及舊事不由得多沉思了片刻,回神時發現自己的思緒飄得有些遠了,王悅的臉色很惶然。他微微一頓,剛才他不小心走神,倒是真沒聽見王悅在耳邊說了些什么。瞧王悅這副樣子,估計是看自己半天沒搭理他,又加上心里頭本來就心虛,開始慌了。“謝景,”王悅尷尬地笑了兩聲,“你不是、不至于是真生氣了吧?”謝景抬眸看向王悅,眼中瞧不出什么情緒。王悅心里那就跟藏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似的,謝景那一眼掃過來,兔子開始亂竄,王悅的心都開始抖,連帶著他的手,他慌亂開口解釋道:“這不是我的意思,我母親她鬧出來的,我真沒打算娶妻,你信我!”謝景沒說信,也沒說不信。王悅的心一顫一顫的落不到地,“你真生氣啦?”謝景看了他半晌,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下一刻就看見王悅起身往他這兒走過來,在自己面前隔著一張桌案席地跪坐下了,在建康城呼風喚雨的少年緊張地看著自己的臉色,這樣子看上去有幾分做賊心虛,卻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謝景發現自己還真吃這一套。王悅猶豫了一會兒,大著膽子慢慢伸出手去握謝景放在案上的手,握住了,“不是啊,謝景?!?/br>謝景看了他一眼,沒甩開他,就這么任由王悅握著。王悅心里定了定,“謝陳郡,我對你是真心的啊,你要信我,你別看我這人說話不著調,可我說了喜歡你,那便是真的喜歡你,讓我掏心還是掏肺都是你一句話的事,我喜歡你??!你若是女的我肯定立馬娶你回家供起來?!蓖鯋傉f得自己都有些動容,抓著謝景的手小聲道:“今日之事是我的錯,你生氣歸生氣,千萬別多想?!?/br>謝景看著握著自己手蒙頭說話的王悅良久,終于開口問道:“這些話哪里學的?”“肺腑之言?!蓖鯋偭⒖痰?。“真的?”“真的!”王悅用力點頭。謝景低頭望著那雙清澈的眼,心中忽然靜悄悄,風從高樓四面吹進來,帶來江潮聲,屋子里靜得只聞王悅一個人的急促呼吸聲。他信不信王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些話他當下很受用,這便足夠了。王悅看著他的淡漠樣子心底仍是有些發慌,剛才那番話還真不是他自己的,那是他有一次路過他二弟王敬豫的院子聽見他二弟對個小樂伎說的,他改了幾個字回頭拿來哄謝景,要說他和王敬豫也算得上是難兄難弟,兩兄弟明明出身富貴權門,平生要什么沒有,可偏偏喜歡誰只能小心翼翼藏著掖著,說出去都沒人信。王悅捏著謝景的手,捏緊了提起來,低頭拿謝景的手輕輕壓住自己的額頭,“謝景?!彼吐暷钪@名字,心口陣陣發熱。謝景望著王悅,低聲問道:“外頭傳的東西,聽見了?”王悅手猛地一哆嗦,睜大了眼看向謝景,剛剛好不容易定下來的心又懸了起來,冷汗刷得下來了,“什、什么?”謝景看著王悅的慌張樣子,心下了然,原來他不過問,王悅還真當他不介懷了。當年國子監那場鬧劇他至今仍記得,那時他才看出來,司馬紹對王悅竟是有意,年輕的皇子尚不自知,可他活了許多年,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少年伸過來的手,國子監殿前的梨花,那一年,年輕的皇子抱著王悅站在樹下,眼中驚慌而茫然,卻又死死不肯放手。那場景多年后謝景仍是記憶尤新。謝景原不想重提這些事,都過去了。何況這陣子他也沒少在床上折騰王悅,王悅自己心大,那副莫名其妙被欺負了,既不敢掙扎,又不敢喊疼,抱著他茫然不知所措連問都不知道該問什么的樣子,分明取悅到了他,低頭吻下去的時候,心軟得一塌糊涂,稀里糊涂地便放這事過去了。可不知不覺還是重提了。王悅望著謝景,結結巴巴道:“外頭那些話你千萬別信!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