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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聽見身后傳來這一句,整個人轟然一震,她渾身一抖,猛地回頭看去。清冷幽靜的靈堂,月下林木扶疏,一兩只飛燕振翅掠過檐下,驚起青銅鈴一道清越聲響,空無一人。她怔了片刻,而后猛地沖了回去,燭光婆娑,她扶著棺槨強撐著筆直站著,顫著手摸著棺槨中沒了氣息的少年的臉龐,低聲哄道:“長豫,母親在啊,母親在這兒呢,母親哪兒也不去坐在這兒陪著你啊?!?/br>一句安慰的話說到最后,沙啞哽咽到幾乎沒了聲音,曹淑猛地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緒,抬手隨意地揩了眼淚,溫柔地低聲緩緩笑道:“長豫,別怕啊,母親在這兒呢……”房間里。王悅猛地睜開了眼,“母親!”昏黃的燈光直直照進了他睜大了的雙眼,無數紛飛的光點涌入了他的視線,亮晃晃的一片,他大口地喘著氣,“母親!”用盡全身力氣從地上爬起來,腳一軟,竟是重新摔了回去,他低頭看了眼,鼻血還在止不住地淌,順著下巴滴滴砸在地上,膝蓋邊已經淌了一大攤鮮紅了。王悅看著一地的血發蒙,腦子里卻還是剛才的畫面,有些震驚,有些不可思議,他剛才……剛才是看見了什么?“母親?!蓖鯋倱沃首右稽c點站起來,低頭一看,發現手里還捏著那支毛筆,筆端已經吸飽了血。他顫著手撐著墻,想穩住自己的身形,忽然聽見咿呀一聲推門聲。王樂畫了好幾個小時的畫,困得直打哈欠,隨意地看了眼墻上的鐘,她忽然詫異地發現這都快零點了。她回頭看向王悅的房間,心中咯噔一聲,心道不是吧?王悅還在寫字?她放了畫筆往那還亮著燈光的房間走,還沒走到,忽然聽見里面傳來砰的一聲,像是有人狠狠摔跪在地上的聲音。就在同一時刻,王樂伸手推開了門,入眼的血腥一幕差點嚇得她魂飛魄散,開口就喊了聲,“王悅!”王悅倚著承重墻,一只手擦著臉上的血,另一只手顫抖著捏著筆,白色的衣襟已經血染透了,一大片刺眼的血紅色,這一幕就已經夠嚇人了,更別說地上還有一大攤血。王樂刷一下驚得回魂了,她立刻飛奔出去拿了紙巾回來,沖回來抬手就替王悅堵住了鼻子,“王悅!你、你別怕,我給你叫救護車!對,救護車!”她顫著手就去掏兜,掏了半天忽然想起手機落在了客廳,她轉身就想跑去客廳拿手機,忽然胳膊被人拽住了。王悅眼前又開始發黑,頭腦卻是異常的清醒,他一手拽著王樂,另一手沉穩地擦著臉上的血,低咳了聲緩緩道:“王樂,過來,我有話和你說?!?/br>“說個屁??!cao!”王樂猛地拔高了聲音罵道,這都什么時候了,王樂甩了王悅的手就跑去客廳找手機,慌亂地找到后,顫著手瘋狂地按鍵,半天才發現手機沒電了,“cao!”她轉身就跑回房間,“王悅你手機呢?王悅!手機呢???”王悅看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到處翻找手機的王樂,怕自己這一臉血嚇著她,強打起精神從一旁抓過一把紙巾按住了血,隨便地抹了兩把,低聲道:“王樂,過來?!?/br>王樂正在找手機,聞聲一回頭卻忽然發現王悅臉色難看得跟個死人似的,眼見著他似乎要倒下來,她猛地沖上去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聲音開始發抖,“王悅!王悅你別嚇我啊,撐著點??!”王悅抬眼望著她,昏黃的燈光下,驚慌失措的清秀少女頂著一頭瀲滟的粉色頭發,這樣貌就像他一直覺得那樣,實在漂亮得過分。這樣貌真的像一個人。他想伸手摸一下她的頭發,卻在看見自己那一手血時生生忍住了,他抹了下鼻子開口道:“王樂……”剛一張口,血就涌了出來。“cao!王悅你在說什么?”王樂嚇得更厲害了,這回她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開始抖起來了,“別,王悅,你別說了,你手機放哪兒???cao!王悅你媽逼的你說話??!”“王樂?!蓖鯋偘醋×吮亲?,鼻血跟剛才相比已經少流了不少,王悅眼前卻依舊在發黑,他撐著墻筆直地站著,看著手忙腳亂的王樂,“別找了?!彼吐暤?,“王樂,別找了?!?/br>王樂剛從紙堆里摸出了手機,看見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間,她猛地捂住了臉,眼淚不知道為什么就下來了,她邊撥號邊碎碎咒罵著,“王悅你他媽流個鼻血跟要死了一樣,你他媽的你敢死了留我一個人試試?你媽逼的,回回都嚇我,我他媽就你一個哥了啊,你他媽當我愛管你死活?!王悅你王八蛋!”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王樂眼淚瞬間就飆下來了,“醫院?cao這兒快死人了你們他媽的快過來??!”王悅想說句什么,不,應該說他想交代句什么,可那一瞬間,看著驚慌失措的王樂,他竟是一字都說不上來,他到底不是王悅。他是王長豫,瑯玡王長豫。他在這兒太久了。這兒的日子安逸,平穩,沒有算計與謀殺,更沒有那些要人命的繁華,他在這兒渾渾噩噩過了兩年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過得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過得尚好,總之是一轉眼就過下來了?;叵脒@兩年時光,他竟是也會有那么一瞬間貪戀這兒的安逸,貪戀這里的太平。這兒沒有兵荒馬亂,沒有饑饉和瘟疫,沒有山匪強寇,比起兵荒馬亂人命草芥的晉朝,這兒實在算得上是太平盛世。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這種海晏河清的太平對王悅來說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他們這一代建康門閥子弟大多是是西晉亂世流亡者的后人,家國天下是他們從小聽著父輩一遍遍講下來的,天下太平是他們這一代江東少年人的情懷。可這兒再安逸,他再欣賞,這兒到底不是他的家啊。正如昨日那人所說,他的家國,狼煙guntang,數百萬漢人還在北方被人踐踏,那是他曾許諾與人一起守護的瘡痍天下,這些少年志誰忘記了都可以,他不行,他瑯玡王長豫絕不能忘。屈指算一筆,他的家,他的國,他的姓氏,他的雙親,還有他的少年得意,他負了多少?就像是忽然有道雷電劈下來,把眼前的一切照的明亮無比,王悅猛一下頓住了。他咬牙撐著墻,一點點站穩了,待到眼前的黑暗散了些,他抬手抹了把血,抬腿往外走。王樂正打完了電話心里正發慌,一轉頭就看見王悅徑自往外走,她心中一緊,上前就一把扯住了他,“王悅你干什么去?”王悅回過頭,王樂巴掌大的臉上全是緊張和驚慌失措。“這都什么時候了?你跑哪兒去???”王樂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對上王悅的眼神,她整個人忽然就徹底慌了,拽著王悅不撒手,“王悅,你沒事吧?你怎么了?王悅你他媽的你別嚇我啊?!?/br>王悅看了她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