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他。

……

繁忙的世界并沒有因為一兩個人的悲傷而變得不一樣，正午的北京城交通依舊堵塞到令人發指。胖子助理第n次被迫停在車輛的長龍里，只能煩躁地按喇叭，卻也只是對交通情況無可奈何。車子前后堵了好幾次，而這一次更是一直堵了將近一個小時，他有些不敢看身后boss的表情，因為他們已經又一次錯過了德法邊境的航班。

在他再次按喇叭掩蓋心虛時，南顥宸忽然輕聲道；“沒事，不急?！?/br>
胖子一愣，手心里頃刻間蒙了一層汗。

果然，南顥宸在后座低笑了兩秒，輕聲道：“要是死了早就死了，要是沒死，也不差這幾個小時?！?/br>
“南總……”

“我沒事?！蹦项楀窋[擺手，而后他才意識到這個肢體動作是多么欲蓋彌彰。他有些無力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卻連氣音都沒有發出來。車里非常悶熱，南顥宸索性扯下了自己的領帶，解開了襯衫上面好幾個扣子，就那樣衣冠不整地坐在后面，沒有一點昔日里冷面精英的樣子。

頭很疼，疼到令人發指。嘴里很干，口干舌燥到就連舌頭上都好像被刀割一樣。南顥宸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無意識地劃車門，一向自控力極佳的他居然要靠這些小動作來平復內心巨大的惶恐和急躁。他終于嘆了口氣，仰靠在座位上，低聲道：“我沒事，你慢慢開。我睡一會，到了叫我?！?/br>
胖子連答應都不敢，只得點頭噤聲。

南顥宸閉上眼，車子明明堵在原地，他卻感到有些暈車，全世界都在飛速旋轉。他瞇了半分鐘后終于承認一切都是徒勞，他受了二十幾年的精英教育，教育他如何處變不驚，如何在任何危機情況下維持風度，可是這一切都在顧時的死訊面前潰不成軍。他敗了，或者在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少年時，他就注定無法再做到那般理性。他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顧時是在樂藤的舞蹈室里，那個少年只是坐在那里，就是一道動人的風景，讓他移不開視線。而他只敢偷偷觀察他，那個少年太聰慧，有好幾次，他都差點被發現在偷瞄。

南顥宸仔細回憶，他想他要多回憶一些顧時的事情，然后深深地記住。不然生命那么長，萬一有一天他把顧時忘掉了可怎么辦。

顧時喜歡吃甜食，尤其喜歡冰淇淋和乳酪。他還喜歡吃rou，明星們避之不及的各種豬蹄肘子排骨他都能一個人干掉半盆。他熱愛演戲，喜歡坐在陽光底下放空。他看劇本的時候一定要穿著純棉寬松的家居服，光腳盤腿坐在地板上。要用七種顏色的熒光筆，把一頁頁打印紙勾抹得七彩斑斕。他平時表情有些呆，講到劇本的時候才會眉飛色舞。他看起來冰冷禁欲，但是實際上非常惹火，穿上自己的襯衣光著腳丫踩在木質地板上，會讓自己一瞬間血脈賁張徹底失控。他的皮膚很白，嘴唇很軟，渾身都非常嫩，屁股的形狀格外的好，掐起來都很q……

他還很女王，總不回短信?？墒侨绻幸淮巫约夯赝砹怂亩绦?，他就會特別生氣。他生氣的時候會口不擇言，說出一些非常讓人惱火的話，可是你卻又不忍心真的冷著他，因為那樣他會紅著眼眶低著頭，讓你一看就會恨自己惹他難過。

……

他明明只認識了他不到十個月，卻仿佛愛了他一輩子。

南顥宸想著想著，忽然感覺臉上有些涼涼的。他忍不住錯愕，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發現那竟然是一滴淚。

他就這樣坐在自己的車里哭了。

胖子在前面就差連呼吸都不敢，死死地目視前方不肯回頭，努力忽視著身后傳來的呼吸明顯不均勻的聲音。任何人都有權利為了心愛的人過世而流淚——他一遍遍對自己說道——即使這個人是南顥宸。

車廂里是死一般的寂靜，然而就在這時，南顥宸懷里的另一個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南顥宸愣了一下，這個時候怎么會有私人電話打進來？他想，大概是ricky直接打到他這里來了，沒有經過胖子轉接，那就是……大概顧時的死訊已經確定了。

認識到這個事實的南顥宸忽然微笑了一下，他有些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他覺得自己是平和的，但實際上他的手都在抖。他掏了好幾下，終于把手機從口袋里掏了出來。然而屏幕上顯示的卻不是“ricky”，而是一個北京區域的陌生號碼。甚至從前幾位來判斷，應該是個公用電話？

公用電話，打到他的私人號碼里來了！南顥宸的心臟一瞬間仿佛停止了跳動，手機依舊在響，他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如此害怕答案揭曉的瞬間。他不斷吞咽著莫須有的唾沫，終于在手機安靜下來前的最后一秒點擊了接聽，而后，他輕輕將手機舉起貼在耳邊，嗓子里卻一個音都擠不出來。

……

“喂喂？南顥宸？是你嗎？”

……

“啊……信號不好嗎？南顥宸？么西么西？？”

……

——顧時。

南顥宸狠狠地閉上眼，聽見自己的心臟重新開始跳動的聲音。

這個世界在這一瞬間，終于回到了原位。

第97章（97）

“你在哪兒？”南顥宸終于張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是啞的。

“機場附近。我剛落地，你別聲張?！?/br>
“……”南顥宸沉默兩秒鐘，此時此刻他已經無視了車廂里還有一個胖子在的事實，百感交集堵塞在他的喉嚨口，讓他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是此時此刻，他真的不想掛斷電話，他想聽顧時和他說話，隨便說什么都好，只要讓他聽著這個鮮活的聲音……

南顥宸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但他很想抱著電話哭一場。他想給全世界打電話，大聲喊道我媳婦還活著！不！服！來！戰！

南顥宸醞釀了很久很久，久到顧時忍不住又么西么西了一句，而后他才輕聲道：“媳婦，給我唱首歌吧?！?/br>
“……可能……不行吧……”

“為什么？”某總裁悲從心來，他嗓子眼里咕咚一聲傳來一聲疑似哽咽的聲音，委屈道：“我以為你死了你知道嗎？我把槍抵在檢察官腦門上，就為了去看一眼你的死亡現場，結果卻被堵在二環上，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阻止我去見你，我……”

“那啥……長話短說，快沒費了……”顧時有些捉急地打斷感性起來就帶鼻音的某總裁。

“……”

“你要來機場是嗎？正好，我在機場里的星爸爸，你來找我，見面說，掛了?！?/br>
“……”

“嘟、嘟、嘟……”

南顥宸徹底沉默了。

時間往回撥七個小時，回溯到威亞失控的時候——

顧時在高空中什么也聽不見，但他能感受到底下人的驚恐，吊著他的威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