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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 鏡子前模模糊糊, 鐵邊兒底下一圈銹跡,又濺了水珠顯得更加斑駁, 映出一張頗具男性魅力的中年面龐。該有的滄桑和性感, 在臉上鋪的盡滿,連眼里打著漂兒的眸光都是故事。 他下頜涂滿了泡沫, 微仰著脖子,泡沫水順著喉結往下淌,打濕了白色的跨欄背心, 露出的古銅色臂膀肌rou隨著抬手跟著鼓動。 他又蹙著眉湊近鏡子,彎下腰從左刮到右,泡沫隨著他的動作被推開一條路徑。 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頜曲線。 很快,后面又映出一張女人的面龐,薄透的眼皮因為昨夜哭過而微腫, 活像站在阿姆斯特丹紅燈區的迷懵少女, 又像那年在香港愛上不該愛之人的王佳芝。事實上她也這樣做了, 鏡子里頭慢慢兩張面龐合成一張。 僅剩男人涂滿泡沫的臉,和一雙環在他腰上的藕臂。 倪芝把臉貼在他背后蹭了蹭,“不要刮胡子?!?/br> 陳煙橋手下不停, “不刮怎么親你?” “我不疼,”倪芝偏了頭, 從鏡子里打量他, “你不刮就像個老男人,不用擔心你去騙小姑娘?!?/br> 她想了想,還是不滿, “你蓄著胡子也好看,更容易騙小姑娘?!?/br> 陳煙橋就從鏡子里瞇著眼睛瞧她一番,“你是被騙來的?” “不是,”倪芝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是把你騙到手的那個?!?/br> 她深吸一口氣,他的背心上有股洗衣皂的味道,還混雜著煙味,“唉,我以前覺得男人蓄胡子顯得邋遢,見到你才知道原來老男人蓄胡子能這么性感?!?/br> 她語氣里聽著還有些不忿。 他的剃須刀鈍得不行,刮過去的動作澀緩,這回知道掃墓時候他臉上的血道子怎么來的了。 看他終于彎下腰用水胡亂沖了幾下,倪芝湊上去啄他的下巴。 被他擋回來,皺著眉,“沒洗干凈?!?/br> 倪芝就老老實實繼續從背后攬著他,全身心依賴地貼著他,柔軟地像團棉花。 陳煙橋輕笑,由著她抱個夠。 直到把下巴上的泡沫和刮下來的胡渣洗干凈,才轉過去拿擦臉的毛巾。 他的小姑娘被他動作推到后面墻上,架在他和毛巾之間。 胡亂擦了把臉上的水珠,陳煙橋嘆了口氣,語氣正兒八經。 “丫頭,有沒有想過,我會比你早走十年?!?/br> 男人背對鏡子,鏡子里的女人聞言眼眶紅了又紅,低下頭掩飾著欲落的淚。 委屈極了,“我再也不叫你老男人了?!?/br> 陳煙橋聽出來她話語里的孩子氣,語氣冷靜地像旁觀者,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你怎么叫,我都比你老十一歲?!?/br> 倪芝知道他又在逼她,把他的不好一樁樁全告訴她,他年輕時候睡過不知道多少女人,他心里忘不了余婉湄,他每天渾渾噩噩只知道混日子,全逼得她只能往肚子里咽。 偏偏是遇見她之前的事情,她除了恨自己不能早生十年,再沒有一絲辦法。 或許現在已經是歲月對她的憐憫,如果是她十年前遇見陳煙橋,他多半兒不會多瞧她一眼。 倪芝揪著他的白背心,語氣惱火,“你就不能少抽點煙,多活十年?!?/br> 陳煙橋知道自己煙癮有多大,敷衍她,“嗯?!?/br> 她說完伸手進他褲兜里,摸到yingying的煙盒和打火機,晃了晃,“歸我了?!?/br> 她話音未落,門口就有人敲門。 倪芝喊了一聲,“來了?!?/br> 松開他去門口拎進來一袋又沉又大的包裹。 從袋子里一個個掏出來是抹布、海綿、未拼接的掃把、吸水拖布,以及床單。 早上倪芝睡醒,摳了摳他床單上的洞,焦黑的一圈,剛好是煙頭的直徑。這人都到什么程度了,抽煙能把床單燙個洞。 想著他說的今天要收拾一番,沒起床時候就訂了送貨。 陳煙橋看見床單搖了搖頭,“看見我床上被煙頭燙的了?” 倪芝撇嘴,“不準再這樣抽煙了?!?/br> “不是,”陳煙橋揉了揉眉心,“那回你非要問我個究竟,我一時火起又煩躁?!?/br> “什么時候?” “你說呢?” 那豈不是早市偶遇吃豆花那次,就是那次他的畫本上第一次出現她的身影。 倪芝瞥了眼屋里他的藍白格子床單,“那也還是要換,當紀念?!?/br> 陳煙橋家里連個洗衣機都沒有,她把新床單兒扔水桶里,又拿著海綿開始擦他的泛黃的洗手池。 這個時節的哈爾濱,一般早上洗臉時候,都要提溜著開水壺,兌著冷水進臉盆兒里,才能洗臉刷牙,否則手都要凍麻。 倪芝才洗了海綿,手凍得微紅,站在洗手間門口的陳煙橋接了手。 水龍頭里的水汩汩地流,海綿沾了污漬變黃,那洗手池的顏色不見得褪去多少。 這些都不重要,倪芝仔細端詳他的手,除了那道貫穿疤痕,根根骨節分明,修長瘦削。若不是他皮膚磋磨得粗糙,原本擱在瑩白的大理石雕旁,都說不出哪個更像是藝術品。 “我來洗吧?!?/br> 陳煙橋瞥她一眼,“那我還是男人么?” “放心,我這雙手,早就毀了?!彼凰埔郧肮蜒?,逗她一樣多說幾句,“以前學雕刻時候,在系里我有個外號,上帝之手。不像我有個朋友手本來就長得糙,雕刻風格又粗獷,手上常年貼著止血貼干活兒?,F在覺得以前這么仔細都是白費力氣?!?/br> 倪芝聽著不是滋味兒,“多半是女生給你取的外號吧?” “不是,”陳煙橋聽出來她話里的酸意,淡笑著解釋,“我一教授,這些年來挺對不起他的。一次沒去看過他,我也沒臉,便杳無音訊。大四時候他想推薦我去都靈美院,我卻一門兒心思建工作室,最后一事無成?!?/br> 只不過后來叫開這個外號的,都是他們系的女生,說只想被上帝之手開了隱秘花園。 兩人在鏡子前,低著頭把洗手池、鏡子和鏡邊兒的瓷磚縫囫圇擦了一遍,好不容易又將狹窄的洗手臺擦洗干凈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倪芝抱起來扔洗手臺上,按在鏡子上親吻。 倪芝的腿盤著他的褲腰,手攥著他緊實的臂膀。 等倪芝扔在外面的手機鈴聲響個不停,她才懊惱地一拍腦門兒。 “我還有網上筆試?!?/br> 陳煙橋低下頭,示意她勾住他脖子,將她抱下來。 用手推著她的腰,出了僅通一人的廁所門口。 找工作期間,再好的記性都不管用。一會兒一個郵件通知,筆試時間不重疊都算好的了,經常幾個筆試時間打架。若不打架,有的是按固定時間測評,有的是收到起72小時或者4時內做完的。 起初大家都還拿筆記一記時間,后來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