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4
中心兩頭跑,都是喧囂嘈雜的環境。 以至于九月二十日這天,倪芝起了個大早,迎著朝陽,沿著鐵道口走到橋南街,又進了鐵路小區,進了幽暗安靜的樓道里。 以為是白云蒼狗、換了人間,與她近日所處全然是兩個世界。 那頭兒激進而緊張,這頭兒沉寂而緩慢。 進了樓道,是這幾日以來,倪芝心里最平和的時刻。 她忍不住靠著在樓道粗糙的水泥墻面上歇了會兒,看了眼旁邊貼滿的各種開鎖、貸款、重金求子的小廣告,才走過去敲陳煙橋的家門兒。 陳煙橋聽到家門兒被敲響,反應了一陣兒。 他苦笑一聲,他已經失眠快一周了。雖然本來睡眠就不見得多好,總是醒得快。 到九月二十日那天,她起了個早,就去敲陳煙橋家門兒。 他開門那刻,她幾乎沒認出來他。 跟現在相比,他原來的樣子根本不叫胡子拉碴。 不止胡子連鬢,他頭發也長了,被胡亂撇到一邊,三七分變成一九分,好像白發又多出來幾根兒。加上他的眼圈跟熬完鷹一樣黑,像歐美那波兒頹廢系的煙熏妝地鐵口流浪藝人,只差一個破吉他和裝錢的吉他盒子擱面前就可以開嗓。 身上倒照舊是件灰色的汗衫,倪芝極其懷疑他買了許多件一樣的汗衫,起碼她是分不出有什么區別的。 陳煙橋給她開門后,沒有讓開門兒,反倒是兩人對視半晌。 倪芝打破沉默,“不讓我進?” 陳煙橋不是不讓她進,是他最近越接近余婉湄生日越失眠,整宿整宿地抽煙。睡不著就起來接著拿筆拿刻刀,剛入夜時候腦子里還會走馬燈一樣閃現過往種種,后來夜深了,腦子里已經是一片空白了,手里雕刻的全靠本能。 明明已經困倦至極,卻睡不著,只能越發兇狠地抽煙,后遺癥自然是后腦勺的神經一跳一跳地疼痛。 倪芝敲門時候,陳煙橋還在床上躺著,他印象中自己是破曉時分終于有了一絲真正的困意,和衣平躺,總覺得不過睡了幾十分鐘。 看見門外站的倪芝有些恍惚,不知道現在究竟什么時刻。 陳煙橋回頭看了一眼客廳里掛的鐘,不是錯覺,現在不過七點不到。 他苦笑一聲,把門打開,“進來吧?!?/br> 倪芝湊近他又是嚇了一跳,尤其是越走進屋內,繚繞著一股難以散去的煙味。 她忍不住皺了眉,小巧的鼻翼都翕動一下。 以她曾經短暫的煙齡來判斷,這也起碼是連抽了一個星期且沒怎么開窗通風,感覺煙味都已經滲進去墻壁里了。 陳煙橋用指尖頂了頂兩側太陽xue。 倪芝眼睜睜看著他一言不發地進了中間臥室,把她一個人晾在煙味嗆鼻的客廳,她忍不住追到臥室門口。 “你干嘛去?” 倪芝這回知道自己想錯了。 臥室內的煙味并不比客廳好。 陳煙橋半邊肩膀上搭了件黑色的衣服,“讓開?!?/br> 他往浴室方向走,才跟她說,“洗澡。不是嫌我有煙味兒么?” 顯然是注意到她的表情了。 倪芝聳肩,“我要是不嫌,你是不是就不洗了?” 她沒等到回答,自顧自去開了陽臺上的窗戶透氣,把陳舊的風扇開了,鐵門也一同開了。果然有了空氣對流,煙味在慢慢地逸散。 陳煙橋洗完澡出來,倪芝覺得自己今天受了不少驚嚇。 如果不是親眼見陳煙橋進去浴室,又穿著他肩頭搭著的那件黑T恤出來,她幾乎以為是換了個人。 他竟然把胡子刮得一干二凈,除了黑眼圈還跟之前一般無二,整個人年輕了好幾歲。 陳煙橋沒理會她驚訝的神情,低頭拿那條脫了線的毛巾擦頭發,他把胡子刮了以后,下巴棱角更分明,連鼻梁都挺了,比原本還像歐美立體五官。 雖然仍是少白頭,但他頭發在短發里算長的,剛洗完的頭發又不蓬亂,倒像是刻意挑染成灰色的濕發效果。 倪芝愣了一會兒,幾乎笑倒在沙發上。 她認識他起,他就是胡子拉碴的模樣,講究點兒的時候是把胡子修成漂亮的扇形,乍然變成這般清爽的模樣,好似把滄桑一同刮掉了。 或許初次見面,就覺得他是個不算很年輕的男人,后來他的古板、沉默寡言和郁郁寡歡讓她對他的印象更往中年人身上靠。 見了他把胡子刮掉的模樣,才反應過來,原來男人三十多歲,不過是風華正茂的年齡,本該是年輕的。 這回要是說她是他侄女,怕是無人會信了。 “你怎么把胡子刮了?” 陳煙橋理由充分,“她還年輕,我就這么老了?!?/br>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平時的扮相十分顯老,倪芝這回更是笑得止不住。 陳煙橋冷眼瞥她,耐心缺缺地把擦頭發的濕毛巾扔回左邊肩頭掛著。 終于開始審問她,“為什么來這么早?” “怕你一大早就去給湄姐掃墓了?!?/br> 陳煙橋那天還沒問她,“為什么非要去?” 倪芝反詰,“那你為什么同意我去?” 陳煙橋又是那句招牌答案,“隨你,你可以選擇不去?!?/br> 他心里嘆不知自己如何混成這般模樣,他和余婉湄當年在一起,人盡皆知,因為都等著看他們笑話,等著看他何時甩了小青梅再次投入鶯鶯燕燕,等著看余婉湄何時結束上當受騙。那時候他巴不得每天騎摩托車帶余婉湄在校園里溜一圈,好堵了悠悠眾口。 如今過去十年,知道他們那場生離死別真相的人,竟然只有倪芝一個小丫頭片子。 以前不覺得,現在忽然意識到,多了個知情人,好似就少了份罪惡包袱。 他并不抗拒她一同去。 倪芝回答他第一個問題,“我只是覺得,湄姐值得我祭拜,況且她還是我同校師姐?!?/br> 余婉湄值得祭拜,那他當是值得唾棄了。 “那我呢?” 倪芝眉眼彎彎,“你還沒死呢?!?/br> 她心里和面上一樣痛快,兩個人都明知對方問的是什么,較量一番。 卻偏偏,你瞧,誰也沒答了誰的問題。 陳煙橋坐下來,倪芝看見他側面的下巴上還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傷痕,看起來像刮胡子時候刮到的。 他把肩上搭的毛巾扔沙發上,窸窸窣窣地解開塑料袋。 兩樣黑乎乎的東西被擱在倪芝面前。 倪芝伸手拿起來,“這是什么?” 原來是墨汁和一方長相普通的硯臺。 陳煙橋手里拎的是一捆捆紙錢,茶幾上還有支毛筆,“既然來早了,就幫忙干活兒吧?!?/br> “哦?!?/br> 要說倪芝還算是個興趣廣泛,且做事有持續耐心的人。唯一不開竅的,便是書法,還是每家每戶都會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