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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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嬪長得嬌小玲瓏,見著了曹凌未曾言語便先眼圈微紅,見過禮湊上前去,依偎著曹凌坐下,那眼淚珠子便滴滴答答落了下來。 “這是如何了?”曹凌心知肚明,卻還是故作不知,柔聲問道。 春嬪眼見曹凌面色和煦,語氣溫柔,立時擠進了曹凌懷中,抽抽搭搭便哭了起來:“皇上,臣妾心里委屈?!?/br> 自然是要委屈的,這渾身上下散發的膏藥味兒…… 曹凌眼睛瞇了瞇,重又露出笑容,抬手輕輕撫在春嬪的發髻上,輕聲道:“愛妃這是如何了?哭哭啼啼的又不說清楚,快起來,有什么委屈,同朕說就是了?!?/br> 那春嬪自然而言的,便將李春華給告了。曹凌借著這個由頭,便把李春華給禁足了,安的罪名便是心窄善妒。 薛令儀安坐宮中,聽了這消息,便知道沈茂修夫婦那回事兒,八成和那個賢妃李氏脫不了關系了。她原來懷疑過太后,也懷疑過皇后,畢竟太后厭惡她不是一日兩日了,便是皇后,想想一國之后被她這個貴妃死死壓著,想來也不是什么叫人心中暢快的事情。誰想到,竟是那個李氏。若不是里頭還夾雜著這回事,想那春嬪再是得寵,依著曹凌的性子,也不會就這么去下了李氏的臉面。 心里想了一回事兒,薛令儀忽的就皺起眉,面露出痛楚來。從北郊回來,她就覺得心悸氣短,肚里總有絲絲縷縷的陰冷糾纏著,倒叫她想起懷著貞娘那會兒,差點兒就滑胎的事情來。 “娘娘,這是安胎藥?!?/br> 薛令儀撫著肚子,接了那安胎藥一仰脖子喝盡了。 紅蓮接了空碗捧在手里,憂心道:“眼下龍胎最是要緊,娘娘可萬不能過分傷心?;噬闲睦镒钍强粗啬锬?,便是一時惱了,過幾日皇上火氣消了,娘娘再瞧瞧捎些什么東西去雍和宮,皇上自然就過來關雎宮了?!?/br> 薛令儀知道這回她是把皇帝給惹毛了,皇帝再是寬宏大量,可到底也是個男人,這男人若是吃起醋來,可比女人厲害多了。 “本宮心里有數?!毖α顑x說了這么一句,可心里卻是亂糟糟的,這回她倒也不是不想低頭,只是這個頭要怎么低,還是要好好盤算一回才是。 玉和宮里,李春華憤怒地抱起一個琉璃玉凈瓶砸向了地面。 綠容勸阻不成,忙跪倒在地。綠蘿也唬得不輕,守在門外也不敢進去,只沖著遠處擺擺手,示意宮婢將三皇子帶走。 綠容見著李春華淚流滿面,眼睛腫得像個桃子,還在四處搜尋著東西,預備繼續砸。不禁膝行上前,抱住李春華的腿,哭道:“娘娘息怒,那春嬪算什么,也值得皇上因此禁足娘娘?奴婢想著,皇上該是因著貴妃的事情,遷怒到了娘娘身上。到底今日的賞梅宴是娘娘cao辦的,貴妃歇腳的亭閣里混進閑雜人,怎么說娘娘都要擔一些干系。只不過這事兒不好明說罷了,這才趁著春嬪嚼舌根的時候,一并發作了出來?!?/br> 話是如此,可李春華哪里忍得住,捂著臉哭道:“他不舍得當時就發作出來污了薛氏的名聲,可本宮呢,本宮的臉面呢?皇上是半點都不為本宮著想啊,闔宮上下都知道皇上禁足本宮是為了春嬪,以后本宮哪里還有臉面出去行走呢?” 綠容也只是哭,這話沒錯,這回事鬧了出來,她家主子的體面,算是全沒了。 宮里一個貴妃,一個賢妃,先后都糟了皇帝的不喜,只有春嬪一個,滿面春風,笑得尤其得意。 “皇后娘娘不知道,嬪妾心里可算是出了一口氣呢!”春嬪說著,見宮婢們碰著銅盆香胰子等東西走了進來,忙起身從托盤里拿了大毛巾,親手圍在皇后胸前,又捧著香胰子供皇后使用,等著皇后一時洗漱完畢,又扶著皇后坐到了妝鏡前,為她勻面擦粉。 秦雪嬈從白玉瓶里取了些香膏抿在手背上,慢慢揉開了,淡聲道:“賢妃固然得了教訓,可你也要收斂一二,不可在外過分露喜,提防皇上瞧了不快?!?/br> 春嬪忙笑道:“嬪妾知道了?!?/br> 秦雪嬈瞧著鏡面里春嬪下頜尖尖,細白皮子透著淡淡紅艷,兩彎柳葉眉描畫的又細又長,如今又抿唇笑著,的確是美艷動人。 “你好生伺候皇上,皇上素來清冷,你莫要多嘴多舌,惹了他不耐?!鼻匮仆芰柘嗵幍臅r候到底太少了,更別提床幃上的事情,說來說去,也只能提點這么兩句。 在皇后這里奉承了一番,春嬪出了長春宮,便坐了肩輿要回宮?;貙m的路上經過關雎宮后墻,春嬪瞧著那紅墻琉璃瓦,想起那薛貴妃已經挺起的肚子,不禁慢慢皺起了眉頭。 薛貴妃這已經是第三胎了,按理說,她能有孕,那皇上于男女□□上,就該是無事的。只是她前后伺候了這幾回,雖是跟著皇上睡在了榻上,可每一回沒說上兩句話,皇上便睡了。她雖心急如火,可也不敢叫醒了皇上,只好生生挨到了天明。 春嬪擰著眉默默嘆氣,這般說來,皇上果然是前朝事情太多,太累了。想想每次她去雍和宮,那摞成小山的折子。是了,她得尋了太醫問問,看開些方子,給皇上調理調理。固然前朝事重,可開枝散葉綿延子嗣,卻也是同等重要的大事。 第92章 曹凌躺在榻上, 覺得渾身酸疼。所謂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況他還是一國之君。前朝事情繁多,眾臣又是各懷鬼胎。曹凌抬手按著眉峰, 躺了片刻,起身想要去關雎宮。 只是剛坐起身, 曹凌便是一怔。對的,這陣子不能去的。想起賞梅宴上的那回事,曹凌剛剛因著想起關雎宮而舒展的眉峰,重又皺了起來。前朝不太平, 這后宮里的是非,也不少。 “來人?!蹦税肷?,曹凌叫來了馬太監。 馬太監長得白白胖胖, 手里揣著一柄拂塵, 彎著腰恭敬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曹凌沒說話,支著下巴看著不遠處燒得正旺的雙龍戲珠刻紋紫銅火爐,仿佛在想著什么。 馬太監不敢說話,就那么弓腰站著, 很久后,才聽到皇帝輕飄飄的聲音。 他道:“去, 瞧瞧貴妃在做什么?這幾日吃得可好,睡得可香甜?記著,別叫人瞧見了?!?/br> 馬太監應著,心里便有數了。這位薛貴妃明面上瞧著仿佛是失寵了, 可背過人去,這闔宮上下,也就這么一個, 叫皇帝巴巴兒記掛著呢! 薛令儀這幾日身子很是不適,說不上哪里不舒坦,就是喘氣不順,頭總暈得厲害。叫了太醫過來,也只是開了些安胎藥,只說并無其他不妥。 紅袖見著薛令儀纖眉皺起,便知道這是又難受了,忙招呼宮婢去端了安胎藥來,又去給薛令儀揉腰,嘆道:“太醫院也忒是沒用了,換了幾個,都只說瞧不出問題來,娘娘這般難受,也總是商量不出一個妥當的方子來?!?/br> 薛令儀瞇著眼,心里也生了疑惑。她前后生了三個孩子,哪一個也沒這么折騰。整日都渾身軟綿綿的,這倒也罷了,只是頭暈心悸,又喘不過氣,這就不妥當了。 “你去,偷偷兒叫人傳信兒出去,叫父親尋個??匆呻y雜癥的郎中,等本宮尋個日子,去十里巷?!?/br> 趙世榮這幾日很忙,忙得都沒空帶了顏清羽出門耍鬧。顏清羽在門口堵了好幾回,這一日,終是將趙世榮堵在了二門上。 “外公,羽哥兒要去春園聽戲?!鳖伹逵鸪吨w世榮的袖子,拉著嗓子耍無賴。 趙世榮最是瞧不得顏清羽這個模樣,只是他又實在沒空,尋思了半晌,道:“我讓小廝帶你去,這總成了吧!” 偏顏清羽不肯:“我不依,我要外公帶了我去。|” 顏清和滾動著輪椅到了廡廊下,皺眉看著顏清羽撒嬌,繼而說道:“清哥兒,外公事多,你若要去看戲,哥哥陪著你去?!?/br> 顏清和腿腳不便,跟著他去哪里有跟著外公出去好玩兒,顏清羽只當沒聽見,依舊扯了趙世榮的袖子哭鬧。 最后趙世榮纏磨不過,便應了,只是還未說定什么時候出門,遠道兒趕來了春桑兩口子,說是遠在武陵鎮周家莊的范丫,被人趁著夜色給擄走了。 跟著一道兒來的還有如靈,仿佛生了一場大病,氣虛喘喘,面色蒼白。她哽咽了兩聲,說道:“范老爺已經病下了,叫劉嫂子照看著,奴婢不放心叫旁人捎了這消息過來,就跟春桑jiejie和姐夫一道兒過來了?!?/br> 趙世榮立時便覺察出了不對勁兒,叫人安置了春桑三人,便叫人捎了消息往關雎宮去了。 薛令儀這幾日愈發的不舒坦,眼下躺在榻上,聽了這消息只覺不對勁兒的很。前前后后想了一遭,雖是想不明白什么,但總覺得暗地里有一張網,正沖著她虎視眈眈而來。 “叫人告訴父親,羅氏那里不能放松了警惕,還有沈家夫妻,尤其是王氏,也命人去查一查。至于那丫頭,擄了她去的人,定是為了對付本宮,眼下事情還沒鬧出來,她便還是有用的,既然有用,就該是安全的。便是以后鬧出來,也不過是為了舊日那回事兒,這事兒皇上都知道,不足為懼?!?/br> 薛令儀支著腦袋覺得頭暈,羅氏是個口子,只要撕開了這個口子,必定能順藤摸瓜,尋到些什么。 只是羅氏甚是機警,趙世榮叫人跟了好幾日,見她不是逛園子,便是教訓下人不省心,并沒有什么異樣之處。沈家夫妻更是深入簡出,那個沈茂修病得愈發厲害了,王氏每日里照看他,根本沒功夫理會旁的。 趙世榮很是傷了一回腦筋,整日里盯著人去查線索,哪里還顧得上顏清羽。 顏清羽自然是不高興的,但是他也知道,外公這幾日忙的都是娘親的事情,故而心里雖不快,卻也不去癡纏了趙世榮。顏清和見他實在不高興,便選了天氣尚好的一天,帶了他出門散心。 關雎宮里,薛令儀半靠在軟枕上,笑意盈盈叫宮婢給張文芝上茶。最近這德妃來關雎宮甚是勤快,薛令儀同她倒是親近了不少。 “聽說皇上已經在為大公主選婿了?!?/br> 張文芝笑道:“是的,公主眼見著也到了年歲,再不看就晚了?!?/br> 薛令儀點點頭,又道:“不知相看的哪一家的兒郎?” 張文芝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凝滯,然而很快便又笑了起來:“是太后娘家的兒郎?!?/br> 薛令儀眨眨眼,笑道:“莫家的兒郎聽說很是不錯,門第也配得上?!?/br> 張文芝心里泛苦,只面兒上卻還笑得歡喜,說道:“可不是,太后的娘家,門第自然是配得上,也不算是委屈了公主?!?/br>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的話,張文芝擺擺手,自有宮婢奉上一盒子裝飾精細的點心,笑道:“臣妾聽說娘娘甚是喜愛,早晨便做了一屜出來,娘娘盡管吃,等著這匣子吃完了,臣妾再做了給娘娘送來?!?/br> 薛令儀笑道:“當真是有勞jiejie了?!?/br> 張文芝笑道:“娘娘說得哪里話,娘娘懷著身子百般不適,臣妾能做的,也只有這么些了?!?/br> 等著送走了張文芝,薛令儀命人將匣子打開,乃是新出爐的一屜玫瑰酥。 |紅蓮取了隔斷上的一個盒子,打開一看卻是幾根閃爍著銀光的長長銀針。取出一根挨個兒扎了進去,半晌,并沒有發現什么要緊的。 薛令儀看著紅蓮將那點心裝盤放在了桌案上,卻不知怎么,心里卻是泛起了嘀咕。想了想直起腰,說道:“去取了一塊兒送去十里巷,叫父親帶去給人看看?!?/br> 紅蓮一驚:“娘娘是想……” 薛令儀點點頭:“防人之心不可無,本宮琢磨著,這德妃一向待本宮淡淡的,忽然間親近起來,怎么看都有些奇怪。再者,算算日子,本宮身上不好,也正是這些點心進了關雎宮后開始的??偸切⌒牟粸檫^,若是冤枉了德妃,以后本宮待她好些便是?!?/br> 紅蓮點點頭,拿出一方帕子包了一塊兒,便往外頭去了。 趙世榮從外頭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枝頭。進門見著屋里燈火通明,顏清和坐在桌邊兒,聽見響動看了過來,一雙黑瑩瑩的眼睛便望了過來。 “和兒怎么還沒睡?”趙世榮笑著上前坐下:“聽說你們上午就回來了,可是羽哥兒又鬧了脾氣?” 顏清和搖搖頭:“并非羽哥兒鬧脾氣,卻是和兒著急尋了外公?!?/br> 趙世榮點點頭:“說吧,找我做甚?” 顏清和沉默片刻,說道:“今個兒出門,和兒見著了一個熟人?!?/br> 趙世榮眉心一跳,就聽顏清和又接道:“那人是呂賊身邊兒極是得力的下人,名叫桑飛的?!?/br> 桑飛其人,趙世榮是知道的,雖然寥寥一面,但是此人武功高強,便是紅蓮同他交手也甚是吃力,這些,趙世榮都是清楚的。 “你在哪里見著的?” 顏清和回道:“是在戲園子里,我嫌里頭吵,又見羽哥兒聽得正歡喜,便往后院里去散散氣兒,便瞧見了那人同個女戲子拉拉扯扯的,仿佛在說著什么?!?/br> 趙世榮說道:“那戲園子可是羽哥兒平日里常去的那個?”見顏清和點頭,又道:“我記得你是擅長畫畫的,你將那人的臉畫下來,我去查!” 趙府三房的院子里,羅氏點過手里的賬冊,便交給身邊的嬤嬤拿去放著,自己端起一盞茶,想起最近得了消息,那位薛貴妃被皇帝厭棄了,心里不覺歡暢無比,眉眼都舒展了許多。 所謂是先下手為強,這女人眼下顧及著哲哥兒,還不曾動她,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她不能不為以后打算。幸而她做的不過是穿針插線的事兒,便是以后叫看出了什么,也不是要命的事兒。 那茶剛剛喝了一口,便聽見丫頭急匆匆過來回稟,說是三爺家來了。 羅氏心里一驚,忙站起身來。這么些年了,她同三爺的情分是早就沒了,他往日只住在十里巷,今個兒忽然回來了,羅氏沒有半分欣喜,只覺心驚rou跳起來。 還沒迎出去,趙世榮已經走了進來,板著臉瞪著眼,一副尋茬找事兒的模樣。 “呦,這是什么風,竟將三爺給吹來了,還真是稀客呢!”羅氏陰陽怪氣地說著,又吩咐丫頭:“去,給三爺奉茶來?!?/br> 趙世榮冷冷笑了一聲:“別忙活,爺沒那么多閑工夫,來找你,是為了問你一件事?!?/br> 羅氏眉心一跳,面兒上還撇嘴笑著:“說吧,什么事兒?” 趙世榮將手里拿著的畫像攤開,冷冷瞪著羅氏道:“這人,你可見過?” 第93章 畫像里的人三分冷峻, 四分陰鷙,顏清和畫工不錯,將桑飛的模樣畫得極是傳神。 羅氏一眼便認了出來, 這人就是前些日子尋了她,同她相約要毀了薛貴妃的那個年輕男子。 “我怎么會認識這人!”羅氏在一瞬間的愣怔后, 很快便恢復了神色,冷聲道:“三爺不來便罷,來了便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眼下可不比當初, 兒子如今大了,女兒業已出嫁,三爺便是要尋事, 也要先想想才對!” 這便是拿著兒子女兒要挾他了, 趙世榮眼神銳利地瞪著面前這婦人,將畫像慢慢收了起來,冷笑道:“你當我不知道,劉氏便是死在你的手里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