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效率比較高?！?/br>
陳靖想了想不再推辭。

掃地，擦灰，挪家具，又去附近買了些日雜，總算弄出個能住的樣子。丁隸拍一拍袖子看看表：“我差不多該走了?！?/br>
陳靖忽然意識到什么：“你跟學校請假，又和家里說照常上課嗎?！?/br>
“嗯?！?/br>
他很輕地嘆口氣。

丁隸沒聽見，拉開書包掏出一個冊子，陳靖接過來，是本字帖。

“魏碑體?！标惥刚f。

“上次去舊書市場，覺得你應該喜歡就買了?！?/br>
“多少錢?！?/br>
“十五?！倍‰`說，“以后還我三倍?！?/br>
“好?！?/br>
“我走了?！倍‰`站在門框里，“你……別亂想，無聊的話就練練字，還有按時吃藥?！?/br>
“知道?！阍趺催€不走?！?/br>
丁隸欲言又止，目光從左腳移到右腳。

“放心?！标惥感π?，“你下回再來的時候我絕對是一個活人，不是一具尸體?！?/br>
丁隸裝作放心地點了點頭，他沒法告訴他，打掃房間時因為嫌吵而上門抱怨的那個“鄰居”，其實是不存在的。

三天后的中午，丁隸再次踏進那間屋子。

“我跟家里說以后都在學?？磿?，午飯就不回去吃了。這也不是白請你啊，作為報酬，你得教我功課?！倍‰`將兩只飯盒擺上桌，掀開，熱氣騰騰。

直熏著陳靖的眼睛。

他沒動筷子，呆坐著。

丁隸感到從進門起就察覺的不對勁快要應驗了。

果然，用極輕的語調，陳靖說了五個字：“你別管我了?！?/br>
丁隸裝做沒聽見，接著吃飯。

“我說真的?！?/br>
“還有三個月就高考，你不能總在我這浪費時間?！?/br>
“倘若今后都得這樣拖累你，我不如去死?！?/br>
丁隸放下飯盒，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今天的藥吃了嗎?！?/br>
陳靖微震。

“吃藥去，現在?！倍‰`語氣很柔，態度很硬。

他還是不動。

丁隸起身去床頭柜上拿藥盒，掰出一粒，又去倒水。

“我不吃?！标惥刚f。

“別以為我不會動粗哦?！倍‰`的表情似是玩笑，捏著玻璃杯的指骨卻發白。

“丁隸?！标惥柑ь^，對視，“你覺得之前一直見到的那個人，是我嗎?！?/br>
他皺眉。

“自從住院，每回見你都是吃藥之后?！标惥附灯揭暰€看著墻壁，“但那個人，是我嗎?！?/br>
丁隸深吸一口氣：“你想說什么?！?/br>
陳靖語速極慢：“開始我想，活著就是痛苦，得趕緊結束這一切，但每回吃了藥，心情便忽然轉好，就像天底下沒什么不能解決的事，等停藥后，又發現那是過分自大，樂觀到愚不可及，就告訴自己，我得死，立即去死，不能再讓那個家伙回來，再把這心思忘得一干二凈，可笑的是等再吃了藥，我又覺先前那沮喪失態完全不知所謂。吃藥或停藥時，我根本就是兩個人，一個向生，一個向死，我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我，我究竟該聽信哪個聲音去行事?！?/br>
丁隸嘆了口氣：“我說了，你別亂想，好好活著就行?！?/br>
“如果連想都不能想還算活著嗎?！标惥刚f，“我有時覺得，我是因為病了才想死，有時又覺得，是因為吃藥才想活。一個是病，一個是藥，究竟哪個在造假象，為什么人們都認為前者才是，就因為它符合這世俗里的樂生惡死嗎，可是全以世俗去活，毫無半點主意，豈不和蟲豸一般，這樣的命哪有半點價值?！?/br>
丁隸無言許久，擱下了水杯和藥片。

如果不帶任何感情做判斷，他可以說那兩個都是你，你可以聽信任何一個。樂生惡死也確是世俗，換做從前誰要把它當成真理強加于人，自己也定會在內心頂撞一番。

但是現在他不可以。

陳靖完美而絕望的內部邏輯，能，且只能由他從外禳解。

“好?！倍‰`說，“陳靖，你考慮清楚，如果決定去死，我尊重你，不過相對的，你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力?！?/br>
陳靖頓了頓：“什么意思?！?/br>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活著?！?/br>
丁隸清楚這是一個謊言。

對他來說陳靖是什么呢，無非從小到大的玩伴，連摯友都算不上。場面上謙和私底下清高，得理不饒人，沒事就拿古文掉書袋，鉆研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還洋洋自得，尤其每回考試后，丁家人一在他耳邊說起“你看看阿靜”他就巴不得這個人從沒存在過，甚至去年剛出事時他一度很高興，雖然表面要裝出關心難過的模樣。

“你告訴我，我信你?！?/br>
第一次探視時，陳靖說。

你憑什么信我呢。丁隸默問，你哪來的自信確定我是一個好人？

那天晚上丁隸做了個夢，夢中陳靖被一團灰霧裹挾著往懸崖邊走，自己想將他拉回來，跑上去，卻先闖進了霧里。他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摸索，偶然間陰霾散了個縫，他才見到遠處立在懸崖邊的阿靜一身清風，被裹住的原來是他自己。霧越來越濃，又驀地消失了，出現一戶房子，門邊站著個病怏怏的女人，女人手一松，一方巾帕飛過來，變成了厚重又滿是油污的巨大紅布將他整個卷在里面，他想掙開，卻眼睜睜看著那塊布黏住了皮膚，像有生命一般死死地吸附上去，裂出利爪，鉆進rou里，沿著血管狠狠抓住了心臟，跟它長在一起。

“你說什么？”陳靖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你聽見了，別裝傻?！倍‰`說。

如果不把那布扯開，我既看不見你，也看不見我自己。

丁隸直視他。

他清楚陳靖何其善察，但凡從自己眼里發覺一點破綻，那句謊言便完全失效。

所以，他必須拿出最佳演技。

演到連自己都信以為真。

“你——”陳靖直接呆掉。

丁隸得勝地笑。

接著就看見一行清淚從他的臉上劃下來。

陳靖別過臉去，又扭過身，伏在桌上。

雙肩輕顫，抽泣，終于放聲嚎啕。

“這就好了?！倍‰`撫他的背，“哭出來就舒服了，阿靜?！?/br>
作者有話要說：　　6月30日已發，修錯字，看過請無視

☆、書妖

陳靖徹底斷了藥，情況時好時壞的，只是再沒提過死這個字。

每個周一到周五丁隸都會在中午過來，兩人一起吃飯，收拾完了一個看報練字一個做作業。偶爾丁隸不會，拿去問他，沒有了藥物的影響，陳靖發現那課文公式竟還沒忘，于是順便替他補習起功課來。

“光電效應表明光具有，A波動性，B粒子性。哪個?！标惥杠E腿捧著習題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