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0
有時候是一段骨髓香膩的棒骨,潤之傷口恢復極快,迅速胖回了平均水準。這一日傍晚,小乞丐如平日一般將烤好的rou放在潤之窩棚口,依依不舍地朝里頭忘了一眼,離開時并未注意到身后跟著的人。待回到小巷子旮旯里,小乞丐朝將滅不滅的炭火里丟了塊木頭,又從墻根兒里拖出來一個破筐,仔細吹掉上頭的雪沫,伸手打里頭拉出一截胳膊——那胳膊粗壯黝黑,斷口參差,已不怎么流血,明顯已經死了多日。他從手肘處片下一塊好rou,仔細放回雪里埋上,又切下沒啥rou的手指頭,用竹篾串著,打算自己烤了吃。潤之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簡直要嘔于當場,原來這幾日吃的rou……嘔……小乞丐這才注意到潤之,連忙拘謹地站起來,甚至讓出火堆旁邊的地方給他坐,卻見他面上一片鐵青,顯然是氣狠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便低頭不停揉搓破爛的衣角。潤之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來,心中沒來由地一陣酸疼,他快步走過去,拉過那孩子的小手,展開,在手心里寫了‘豐紳’兩個字,指了指自己,又一筆一劃寫了另外兩個字,末了指了指他。小乞丐不識字,但他明白那人這是要自己了,后面這兩個字便是他給自己起的名字了,心中一時喜憂參半——喜的是從此后有人相依為命,憂的是萬一這人知道自己不識字,會不會改變主意,又不要他了?這么想著,便趕緊攥緊手掌,生怕那兩個字飛了似的,連跑帶顛地去找難民營里最有學問的老郎中。老郎中告訴他,那兩個字念“琰豐”。打那以后,小琰豐便住進了潤之的窩棚,兩人合力將窩棚擴建了一下,潤之又回憶著柳鳳雛傳授的手藝,動手添置了些木頭家具,竟也有模有樣。這個孩子的懂事與自立完全超出他的預料,潤之漸漸明白,為什么他可以在如此混亂的難民聚集地活下來,不僅僅如此,小琰豐雖然生得小于實際年齡,力氣卻是極大,跑得極快,無論是施粥還是放糧,總能趕在一眾難民之前,白日里叱咤風云地搶奪糧食,夜里又偷著上山打些野物囤起備用,與其說潤之‘收養’他,還不如說是被他供養著。后來到底不讓他吃人rou了,小琰豐覺得挺可惜,人rou雖不算最好吃,但一者得來不太費工夫,二者體格大,一個人可以吃很久,但不論如何可惜,潤之不讓吃,他就再也不吃了。不用為了食物疲于奔命的閑暇之時,潤之偶爾在他的掌心寫字,每日寫一個,也不教讀,讓他自去找識字之人認去,為著這幾個字,小琰豐喚他一句‘師父’。慢慢的,他發現這孩子極其聰慧,每日一字遠遠滿足不了他,便又用小木棍在地上寫詩,寫一行擦一行,存心與他為難似的,不料小琰豐竟能過目不忘,第二日就能一字不落地背誦給他聽。大浪淘真金,亂世葬英豪,這樣的曠世良才,卻終究埋沒在污泥之中,潤之打心底里惋惜。不知為何,這個孩子的到來似乎令潤之沉寂了許久的人生產生一絲裂痕,透出一線陽光,求生的欲望也在這一線陽光的照射之下越發膨脹,想要活下去,想要活的好。他終于懂得,原來人活著是一種本能,但活的好卻是本事,活著,總要為點什么,為了什么人。半年之后,難民被白蓮教教眾沖散,集體向西遷移,至烏里雅蘇臺。大漠寒風凜冽,難民們將窩棚扎得緊湊,勉強取暖,潤之與小琰豐在窩棚周圍拓了一小片土地,還用地里撿來的碎稻子釀了幾壇子酒,埋在大鐵樹底下,甚至圈養了三頭野山、兩只野蘆花雞,日子慢慢好過了起來,也算是有聲有色。許是忍饑挨餓的苦日子過久了,小琰豐每次進食都慢不下來,有次整吞了一個雞蛋,嚇得潤之給他拍了很久,生怕這個雞蛋要了他的小命。食物充足時,小孩長得越發快,個子抽條一般生長,草鞋要一個月新編一雙,終于攆上了這個年紀孩子的身高。有時候望著他的背影,潤之頗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他不曾其力親為,卻似乎漸漸懂了為人父母的心酸,他一路從風雨里走來,人世苦楚嘗了個遍,再回頭望時,發現那個能為他遮風擋雨的人,已離開他太久太久了。潤之的傷已痊愈,逢狂風天之前卻落下了背疼的毛病,小琰豐便日日把小手搓熱了給他推背,一推便是大半夜,他的背上有一道傷疤,從肩胛一直到腰下,如今已生出新rou,依稀還是能看出當時的慘烈,小琰豐不敢開口問,也知道問了他也不會說。他學會的詩越來越多,后來難民四散,老郎中在半路上被白蓮教的馬踏死了,便再無人教他生僻字的念法,好在大部分常用字已經學會,偏旁部首都認得,能自己猜個大致。有一日他出門領糧食,回來早了些,見潤之背對著他在地上寫字,待他圍上去看時,又趕忙擦了,只看見最后一句——為君風雨下西樓。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倒計時~~~~☆、聲色歸為君風雨下西樓。每一個字他都認得,怎么連綴在一起就看不明白了?前面是什么?總不會只有這一句吧,求知欲令小琰豐心中好奇不住,他心里念著,口中不自覺地就喃喃出來,“為君風雨下西樓……前面是什么?”孰料潤之甫一聽見這句話竟渾身一震,好似被撞破了什么密辛,腳狠狠踏上去碾平那土,像要將那幾個囫圇土字死死地踩進地里去,他面上一貫的冷漠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些小琰豐從沒見過的情緒,這樣鮮活的師父讓他猝不及防,甚至想要將這個有活人氣兒的他多保留那么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好。一大一小搭伙過日子也頗有些時日了,平素但凡小琰豐有詩詞方面的疑惑,潤之總樂意把詮意一筆一劃寫在他手心里,而那天潤之破天荒地未同他解釋一句,轉頭便逃也似的出門了,他本想等他回來再追問,結果當晚便出事了。當天傍晚狂風大作,潤之遲遲未歸,小琰豐站在窩棚口了望許久也不見他的影子,心中更加擔憂,只怕夜來大漠上要有風暴,他身上又要不爽利,思來想去,便用苫布蓋好牲畜圈,披了斗笠掩了草門,出去尋他。難民們在烏里雅蘇臺駐扎許久,這處緊挨城鎮,土地雖然荒涼但到底有可開墾之處,又兼有朝廷救濟糧款,過得比從前舒坦許多,大家各盡其能,溫飽滿足了,漸漸便在從事生產與勞作之余多了許多娛樂活動。這夜孫老頭子又在自家窩棚口支起攤子說書,他一連說了好幾日,那些個老故事大家都不愛聽了,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