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5
條大道下就是水城,城里的景象極為繁華,幾乎是人世間盛景的拓印。李秋元無緣得見,如今更不想沾到水,她現在算是怕了這些江河湖海了,把祭品遠遠扔進去拜了拜后,她又進了遠岸的那座廟里上了柱香。做完這些后,她才騰出空來絞盡腦汁的想著該如何回長安。之前那樣不顧一切逃出來,李家肯定是不能回去了,而且長安認識她這張臉的估計不少,雖然她剩下的錢還夠在長安生活個個把月,但怎么能不被人關注到卻是個很重點的問題。思來想去,除了變裝別無他法。李秋元以前覺得女扮男裝很扯——怎么可能會真的發現不了真實性別,男女差異那么大。現在卻覺得發現不了很正常。首先古時男女都留長發,且有的男子比女人還要皮膚細嫩,加上古時身形瘦小的男子也不在少數。如果女子洗盡臉上鉛華,不涂抹脂粉,一身男裝長發束冠的話,只要不開口暴露聲帶,裹好胸前的兩團突出,一般而言還真是不會暴露自己的真正性別。不過行為舉止之間也不能夠太娘氣,那樣也會暴露。李秋元覺得自己做慣了女漢子,裝爺們最為有心得,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抱著這樣的僥幸她給自己準備了套剪裁極合身的男裝,裝扮妥帖后,她素面執了把扇子,雇了一輛去長安的馬車。反正已經趕不到羅公遠的前頭了,不如走一步看一步罷。現在想到這個名字她心里還是直打哆嗦,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如果她的猜測和懷疑都沒錯的話,那就真的很可怕了。回長安的這一路她都在想這個問題,分析到最后,認為也有可能是當時天太黑,他沒有看到她而已。但這又怎么解釋他又從遠處折返,難不成還能是落下什么東西了么。誠然也有這種可能……但她還是覺得,這不是巧合的幾率最大。他大約從見面的第一天起就在懷疑她了,只不過昨天才得到了證實,因此船才會那么巧就沉下去。馬不停蹄的在路上趕了五天的路,她終于趕在第六晚宵禁前進了長安的明德門。整座長安城從最高處的樓閣頂俯瞰,像一座珠光寶氣的漂亮金絲籠,高墻林立,迤邐壯闊,在黃昏之后又像一顆燈火璀璨的明珠,整個城池在暗麗的子夜中閃閃發亮。主干道兩邊的坊間人流密集,顯而易見正在清市。因為閉市的時辰到了,鼓點聲起,東西兩市的人們結束正在進行的交易和對話,從容有序的各回各家。穿過朱雀大街,踏進清平坊,李秋元憑借瑣碎的記憶踏上了一棟木樓,朱紅的欄桿雕棟混雜著燭火,每一道橫梁,每一座屋頂,每一面高墻她都在記憶里見過。這座木樓是個繡坊,算是她母親以前的陪嫁,因為陪嫁的鋪子莊子太多,所以這一座不怎么起眼的繡坊除了她母親還記掛著以外,沒幾個人知道。后來原主想要離開長安需要用錢,便將這繡坊轉租給了一個外來的江南女子。這江南女子也不過是才來長安,算是個生人,因為旅館人多眼雜,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這座木樓應該算是她現下唯一可去的地方。對面就是平康坊,新開的脂粉店外花團錦簇的年輕小娘子們一邊遺憾的抱怨沒有排到隊買到新上的迎碟粉,一邊在討論長安時下最流行的妝容。空氣中流動著一股不知名的香氣,在暮色中和燭光攪在一起,異?;笕?。待到上了樓,李秋元已經想好措辭,她把扇子別在腰上,先對繡娘施了一禮,擠出幾滴眼淚開口先喊了一聲,“jiejie?!?/br>繡娘見她一副男裝打扮,又一聽是個女聲,且這聲音還有些耳熟,細想了一會兒,表情震驚的看著她道:“宛娘子?”李秋元道:“正是我,jiejie近來可好吧?”繡娘點頭道:“還好還好,宛娘子怎么……”她逃出長安的消息被李家封鎖的嚴嚴實實,繡娘自然不知道。李秋元再次強擠出了幾滴眼淚道:“我和父親因為我的親事鬧的不可開交,如今吵得太兇,所以被趕出了家門?!鳖D了頓,委屈道:“現如今身上的錢在人群里被摸去,我又拉不下臉回去,所以只能來繡坊里住上些時日?!?/br>繡娘露出恍然的表情,安撫了兩句,“宛娘子也不用過于難受,哪里有父親不要閨女的道理,等少卿大人消氣了,自然是要尋宛娘子回去的?!?/br>李秋元擦了擦眼淚對她道:“你也不要對旁人說我來了這里,我暫時想一個人靜一靜,想通了就自己回去了,否則回家又是一陣吵鬧?!?/br>繡娘點頭答應了。樓上有一間廂房,原本就是主人家來小住的,李秋元理所當然被安置到了這里。宵禁之后,除了各大坊內可以四處走動夜夜笙歌,長安的主干道和大街上,除了成片的燈籠和巡街的金吾衛,便看不到什么人影了。李秋元躺在舒服的軟床羅帳中,看著窗外的夜色,卻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她已經晚了五天了,也不知道這期間事情惡化到了什么程度,青洪君到底在長安的什么地方,現在是不是還在這,羅公遠又找到他了沒有。想著這些事情她就格外心煩,冷靜下來又想到了那副畫,當初時之神給她看青洪君的畫像時,上面畫的背景應該就是長安的某個地方。那是一座石橋。她隨即又想到青洪君本就居于彭蠡湖下的水府,難道他會出現在有水有橋的地方么?想到這里李秋元就決定第二天去走訪一遍整個長安城有橋的地方,然后找到那副畫像上的地方守株待兔,興許還有一點進展。但是心里有了計劃后她反而更精神,更睡不著。從軟床上坐起來,她透過窗看了眼外面的街景,因為對面的平康坊乃是長安最大的紅燈區,現在正是熱鬧的時候。這里頭的女子大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吹拉彈唱精通,而且頗有文采,不知道成就了多少才子佳人的佳話。李秋元趴在窗臺上吹了一會兒風,忽然聽見一陣深入靈魂的輕緩樂聲,像是能洗滌人心似的,也不知是用什么樂器奏的。她起初以為是對面的平康坊里傳出來的,然而靜靜聽了一會兒,卻發現這聲音是從另一個方向傳過來的。準確的來說,它更像是一種世界外的樂聲。就像一個人原本在專心的看著一場電影,然而電影外的現實中忽然有人在彈鋼琴。差不多就是這么個感覺,李秋元不可抑制的被這道聲音吸引,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男裝走在了坊間燈火通明的道上了。她正覺奇怪,抬眼就在平康坊外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