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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隔得太遠,小人沒能聽清?!?/br>鶴景樓視線還在手中的奏折上,語氣似不經意,“蘇將軍性格魯莽,可有起沖突?”宮人馬上答道:“回陛下,剛請太醫給他瞧過了,身上有好多處傷,不過已經處理過了?!?/br>鶴景樓嗯了一聲,就讓他下去了,因為瑣事纏身,想著晚上再去看他到底被蘇錦傷成什么樣。鶴景樓印象中蘇錦一直是個沒念過書、大字不識幾個、脾氣暴躁的主,就連那天他投降的時候說的也是:“鶴景樓,老子投降你是為了整個夏國,不想便宜了其他兩國。這也是殿下的心愿,你要是當不好皇帝老子豁出去也跟你魚死網破!”鶴景樓不敢太過逼他,因為這樣的人根本不怕死,也不計后果,逼急了上來就能拼命。蘇錦對待司空閑的態度鶴景樓也半是懷疑,這兩人要是聯手了對他會是很大的傷害。但他又覺得蘇錦這樣的性格,讓他跟仇人合作實在是難以想象。鶴景樓把這事拋在一旁,冬天天黑得早,看完桌上剩余的折子后暮色已經壓了下來,天陰沉沉的,風雨欲來。鶴景樓抬手按了按胸口的地方,那里有種強烈不安的感覺。這二十余年沒有一天不是行于荊棘,每一步都走得謹慎。懿王性格坦率豪爽,結交天下英豪,身旁才人輩出。而他陰郁沉靜,雖然身為太子卻不被看好,生怕一子錯,連太子之位都保不住。于是他毒害先帝臥病,趁著懿王和齊衛兩國作戰的時候暗搓搓地保留實力,籠絡自己勢力,或威逼或利誘。當年夏國看起來元氣大傷,其實損傷的只是懿王的勢力而已,那一戰結束就正式開始收拾懿王。他花了五年將懿王拉下臺來,至今沒覺得哪里錯了。但他走到司空閑的門口卻覺得這一步錯了,這人今天不除日后可能會成禍害,一統霸業容不得半點疏忽。可人總是對曾經求而不得的東西有些執念,鶴景樓猶豫了很久終于做出了決定。再等等,等玩膩了再殺,量他也翻不了天。司空閑躺在床上,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知道一定是他來了。光是想起他來就很緊張,鶴景樓那雙眼總像能看穿他似的,他想讓鶴景樓覺得自己和蘇隱勢如水火,卻不能明著說,鶴景樓謹慎,直說反而會遭懷疑。所以他弄傷了自己,加上身上的一片狼狽,偽裝成他傷的樣子。不過這還遠遠不夠,思忖中鶴景樓推門而入,將屋外的風霜帶了進來,房里的空氣驟冷。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對上那雙無機質的眼睛還是會心慌,司空閑掙扎著爬下床叩頭,膝蓋又開始隱隱作痛了。“罪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鶴景樓依舊是半點反應都沒有,靜靜地打量著他,手上銬著沉重的鐐銬,雙足被繃帶纏著,腳腕上也是一對鐵銬。他就只是看著,也沒讓他起來,也沒說話,司空閑自然不敢抬頭吭聲。天色越來越暗,僵持了很久,鶴景樓還在心里琢磨蘇錦這個人,就見到腳下的身體肩膀微微發顫,發出細小的嗚咽聲來,鶴景樓皺了皺眉,淡淡道:“抬起頭來?!?/br>司空閑緩緩抬頭,整張臉都蓄滿了水痕,被淚水打得亮晶晶的,鶴景樓心里一緊,問道:“為什么哭?”司空閑叩頭,哽塞道:“臣自知是罪人,茍且偷生已經是受盡世人唾罵,念起故國,忍不住……”“你思念齊國?”鶴景樓聲音驟冷。司空閑被他的語氣嚇到,顫聲哀求道:“請陛下息怒,臣不能欺騙陛下,臣仍舊思念皇兄,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就更是……”話說到這又灑了一串淚,這話說得合情合理,他要是說一點都不哀慟才是說謊,鶴景樓便沒再為難他,在他的床邊坐下。床褥還沒換,濕漉漉的,這種天氣下肯定不舒服,心里莫名的情緒涌起,他突兀地問了,“既然這樣,朕滅了你的國家,你是不是很恨我?”問完就后悔了,這種問題他答是,就是死路一條。他答不是,就是欺君大罪。司空閑聽了也是沉默了良久,沒想到他會這么問,這種危險的問題光是聽了就讓他冷汗直冒,難道說鶴景樓只是想找借口殺他?思慮片刻,司空閑作了回答:“陛下滅我家國,臣是恨您的?!?/br>鶴景樓還沒做出反應,司空閑就再次拜了一拜,誠懇道:“但此時,臣是感激您的?!?/br>“感謝?”司空閑恭敬道:“沒錯,臣本是罪該萬死,陛下肯留臣一命就已經是開恩,臣是知恩圖報的人,又怎么會繼續怨恨呢?”“呵?!?/br>鶴景樓笑了,這還是司空閑頭次看他笑,他從小就不茍言笑,陰沉極了。他只是微傾了下唇角就綻出一抹霞光,羞了云月。司空閑這才意識到鶴景樓的容貌也是美得陰柔,只是幾乎沒人敢直視他而已。鶴景樓在大腿上點了點,司空閑會意地膝行過去,將頭靠在他膝上,鶴景樓手指輕梳他發絲。這一幕仿佛溫情脈脈,但兩人相觸的地方卻只是冰冷。鶴景樓漫不經心地問:“今天蘇錦跟你聊了什么?”司空閑柔聲道:“只是閑聊罷了?!?/br>感覺到他的指尖一停頓,司空閑看著他的表情又緊張地補充道:“臣一直在這里,人是陛下允許放進來的,臣手無縛雞之力,蘇將軍又是陛下的人,臣敢說什么嗎?”鶴景樓問:“他是怎么傷你的?”司空閑連忙道:“臣并無大礙,只是不小心碰到的罷了,蘇將軍不是有意的?!?/br>鶴景樓看著他被繃帶纏得層層疊疊的傷不再追問了,視線轉到他的臉上。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俯視的角度,從這個角度能看到他的臣服,連眼睫都順從地低垂著。鶴景樓撥了撥他的發絲,司空閑自醒來就不方便梳頭,被他順了順看起來精神了一點,長發如墨傾灑在肩上,更顯得柔美,鶴景樓淡淡道:“以后別束發了?!?/br>司空閑輕輕道:“是?!?/br>他眉型濃秀,又生得好看,臉色一蒼白反而襯出一股脆弱的美。像驚心動魄的水墨畫,只有黑白兩色,卻引得人很想多看兩眼。不得不說他現在這幅病容要比以前誘惑得多。鶴景樓又道:“你這些天瘦了?!?/br>“陛下好眼力?!?/br>司空閑苦笑,什么也沒吃到,還被折磨地暈過去醒過來,能不瘦嗎?“晚上還沒用膳吧?”鶴景樓說完也沒理他回答,就喚了隨從拿來鑰匙解開他手上的鐐銬,上的藥粥仍是阿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