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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夜回府遇上在門邊等候的妻子已經聽她說過了收留乞丐的事,只是眼下情勢非凡,叫花子未必真是叫花子,這個時候出現在府內還悄悄登高遠眺,連棠不得不防。“可是摔到了?”連棠一邊伸手去扶他,一邊腰間的長劍幽幽出鞘。然而那人被他一觸竟跟糟了雷擊似的猛然掙動了起來,他腿上似乎有傷,站不起來,那人便急得只得用手向前爬去,開裂的指尖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赤紅的血痕,看著頗為觸目驚心。這般身手和定力哪里會是探子該有的,連棠霎時便知自己料錯了,他盯著那削瘦的背影越看越覺熟悉,仿佛感覺到了什么,連棠繞步到那人身前,想看看他的臉。對方察覺到他的意圖,躲避得更甚,腦袋驚恐地左右扭轉著,最后想要埋至胸口,結果還是被連棠看到了。他從五歲進入常府,足足十五年,十五年的光陰……他和他朝夕相處形影不離,這個人的一眉一眼一顰一笑都已經深深地烙在了心中,怎么會忘?然而如今記憶中的那張臉卻變得面目全非,曾經的雪膚玉肌鮮眉亮眼已爬滿潰爛惡心的焦黑傷疤,黑亮的青絲也仿佛失去了生氣枯黃萎頓下來,這哪里還像個人?修羅道中爬出來的厲鬼才差不多!對上連棠一張驚駭至極的表情,常嘉賜痛得肝膽俱裂,他瘋了一樣用手抱住自己的臉,大叫著“別看我??!別看我!”然而下一刻手就被牢牢抓住了!“嘉、賜……嘉賜……”連棠的語氣從不敢置信到悲痛欲絕,他僵硬地叫著這兩個字,顫抖得幾乎口難成言。“你怎么會……你怎么會這樣……”被對方瞧到了最害怕的一面,常嘉賜只覺萬念俱灰,他驀地停了掙扎,眼瞳大大的睜了片刻,忽然一下一下笑了起來,笑得雙肩抖動,笑得涕淚橫流,笑得一張本就可怖的臉越發的猙獰了。“怎么會這樣?問你啊?!?/br>對上連棠呆愕的臉,常嘉賜彎起了眼。“連棠,那個游道士說得好對,你知不知道,我命不好,你命又太好,你要好好活著,又哪里有我們的活路?連棠……我好苦啊……”連棠一時理不清常嘉賜的意思,也不知他怎會來到這里變成這番模樣,他只覺心如刀絞,眼淚都要奪眶而出,他伸手想抱起常嘉賜卻被對方狠狠打開了。常嘉賜盯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當年你執意上京,我雖想讓你長久伴我身邊,可我知你定有苦衷,定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所以我不留你,果然啊果然……”常嘉賜哈哈笑了起來,邊笑邊左右四顧,“你看看,你現在過得多好,住的是高門大府,取得是尚書千金,上有皇恩浩蕩,下有百姓稱頌,過去有一雪冤仇,以后有大好前程,果然沒有白來,真好……真好……”聽著嘉賜的話,連棠心中大慟:“你從何處得知……”“得知什么?得知你身背重罪還悄悄躲在我們常府多年?得知那右相為引你出來鬧得爹娘慘死我常府百年家業血本無歸?得知你不顧念我們恩情我jiejie性命執意上京報仇?是吶是吶……我都知曉了,你很失望吧?”面對常嘉賜的字字泣血,連棠越聽越無言:“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四百二十六日……”常嘉賜卻不聽連棠解釋,繼續幽幽道,“從你走的那一天,到現在,一共四百二十六個日日夜夜,我每天都在等,可這四百多日,哪怕有一天,你有沒有想起過我,想起過jiejie?”連棠紅了眼睛:“我沒有忘記,我真的沒有忘記,我托人給你帶了信,我還讓人去接你們了……”“真的嗎?難道是我錯了?”常嘉賜驚異,不過下一刻他又不由笑成了一團,邊笑邊重重搖頭,“你以為我還那么好誆騙嗎?連棠……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再、信!”連棠驚愕著又聽常嘉賜道。“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常府給你的,即便我死……也都要拿回來?!?/br>常嘉賜說完,院子那頭便響起了一片尖叫。“救命……救命……有人死了?。。?!張、張護院死了??!”“啊啊啊啊啊——來人,快來人……劉婆婆沒氣了……快來人??!”此起彼伏的凄厲喊聲飄蕩在尚書府中,一句暫歇又來一句,久久不止。連棠震愕間就對上常嘉賜自得的微笑,他脫力地問:“你……做了什么?”常嘉賜高興地迎上眼前的目光,方才的驚懼悲傷已消散無蹤,他從懷里摸出一只紅色的瓷瓶,有趣地說:“我也不知這是什么,但是有人說它可以讓人腸穿肚爛,我好奇得很,便試了試,看來……是真的?!?/br>“你……你在井水里下了毒?”連棠向來沉穩的神思已被眼前的一切搞得一片混亂,他面色蒼白,駭然地看著常嘉賜。常嘉賜指了指身后,道:“不是,是那個池塘里,它可是一汪活水,連著你們尚書府好多地方呢?!弊蛞箘拥氖?,待天色漸明,大多人都起來洗漱吃飯了,水的威力自然也慢慢顯現。正在連棠啞口無言時,又有小廝一路跌跌撞撞地哭著來報:“姑爺……姑爺……小姐他……小姐她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快去看看……”連棠聽罷,眼淚終于留了下來,他癱坐在地,不敢置信地問:“為什么……嘉賜,為什么……”常嘉賜用著干枯瘦弱的手輕輕地擦去了連棠的眼淚,心疼地說:“你知不知道常嘉熙死前究竟吃了多少苦,她懷著身孕,卻受了幽閉之刑,沒有人能救她,我不在,你也不在……為什么你的孩子可以無憂降世,而我們常家唯一的血脈就這么被人活活折磨死了呢?我也想問,為什么啊……”“不是……不是……不是我的……”連棠也有些傻了,只會翻來覆去呢喃這兩句話,常嘉賜卻半點聽憑的心思都無了。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用著一條斷腿,居高臨下地望著地上的人。“連棠……我不殺你,我還是可以繼續報你的仇,享你的榮華富貴,而尚書府這一災足夠拿來撂倒那位右相了,皇上想必更會心疼你們的。而我自己的仇,我便也先拿走了……”常嘉賜說著,眼中泛出了淚光。“只是……你說過你會一直陪著我的,你還記得嗎?此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