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也無聲無息——他上車之前給漆律發了條短信后就把卡扔了。

“哥，姨媽問你手機怎么停機??？”

鄭嬴的母親會用微信，家人也有微信群。

“沒錢了，回去辦張新卡?！?/br>
“哦。哥，你不呆在S城了，那你去干嘛？”

“回家教書?！?/br>
“你不想做設計師了啊?！鄙蚓S明大驚小怪。

“不想做了，但是我會把你安排好的?！?/br>
顯示屏上的速度是190KM/H，鄭嬴就在這列車上呼嘯穿越過黝黑的隧道。

黑暗之后必然是光明，對吧？

漆律握著手機，一言不發。

“我做了一件錯事，我希望不要再錯下去，抱歉?！?/br>
20

鄭嬴這幾天都在爺爺奶奶家里。他母親自從父親死后與兩老分居，自己搬出去住了。鄭嬴老家要拆遷了，年輕人都搬走了，剩下的是孤苦伶仃的老人和懵懂的孩子。

南方的冬天濕冷，鄉村里一般會燒點炭，圍炭取暖，俗稱“向火”。因拆遷之故，門房倒塌，木材委地，鄭嬴的爺爺就在外頭搭了一個“向火”的場所，直接用木材了，到傍晚時，鄰居們就過來了。

有個三歲的小女孩，小名叫小志，不愛說話，總在爺爺懷里。鄭嬴把自己買回來給兩老吃的餅干拿出了許多給她，她吃的挺快，她爺爺用口袋裝起來，說：“過會兒再吃，過會兒再吃?！弊约翰辉砸粔K。

鄭嬴在這里住了幾天，倒也悠閑自在，聽著老人們的笑談，十分快活。

住在對面的大爺姓吳，會打魚，經常拿上幾條魚送給兩老。有時候幾位老人也會一起打打牌。這天，突然聊到了爺爺奶奶的北京之行。

“老張要去上廁所啊，可是在底下找不到廁所，他就跑外面林子里上了，然后被人看見了，交了20元罰款哈哈哈?！蹦棠陶f。

“還有這回事？”兩老的北京之行，是鄭嬴的姑姑安排的，讓他們倆跟團，瀟灑了一番。鄭嬴只聽他們說去過北京的哪里哪里，卻沒聽過路上的各種差錯。

“在那鐵道下面找不到廁所?！睜敔敼緡?。

“你要看上面的牌子啊，會說，洗手間，在哪……”另一個老大爺說。

“唉，人老了，人老了，看不見看不見?！?/br>
這樣的日子快樂極了。

臨近年關，HK的廣告也出來了，海外版和國內版不免拿來被比較。鄭嬴覺得海外版雖然大氣卻囫圇了，國內版則過于精細。方格果然作出了最好的決策。

除夕夜，鄭嬴受了寒，一邊和爺爺奶奶看春晚一邊吐，到12點沒吐了，胃部痙攣，睡了。凌晨四點的時候醒了，餓的不行，爺爺給他做了一碗面，沒吃完。

早上突然看到楊雪在微信給他發的拜年消息，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倆自從北京一行后就再也沒聯系過了。

大年初一，兩個姑姑、姑父和他們的孩子也來了，鄭嬴母親來的早。

幾人圍爐而坐，隨便說些話。

“小嬴怎么還不帶女朋友回來？”大姑姑問。

“我們家鄭嬴啊，就是不愛說話，唉你們給他介紹一個啊，也讓我省省心?！蹦赣H說。

小姑姑卻說：“我們可不能給他介紹，你看小嬴條件這么好，周圍也沒幾個女孩子條件也好的?！?/br>
鄭嬴不想理他們，只是和哥哥和meimei說說話。

鄭嬴家的大年初一一直很簡單，不過是家里人聚在一起說說話，吃頓飯，也就各回各家了。實在沒什么年味了。

但是這一年，是不同的。

鄭嬴沒想到漆律會找到這里來。

他們坐的地方毗鄰馬路，間或幾輛車駛過。當那一輛黑色的SUV停在門口的時候，鄭嬴等人只以為是回來探親的人。

堂哥說：“這車挺貴啊?！?/br>
鄭嬴聞言也朝外看去，想看看是哪家的。

那黑色的眼眸和黑色的頭發，都是你的模樣。金色的目光和金色的心，都是你的模樣。

漆律顯然也看到了鄭嬴，他把車門關上，走過來。

鄭嬴也起身。

“鄭嬴?！?/br>
“你……”鄭嬴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這時候大姑姑說道：“是小嬴的朋友？新年好啊，快來坐快來坐?！彼酒饋?，要把座位讓給漆律。

其他人也站起來，附和，讓漆律坐下。

漆律沒有拒絕，“謝謝?！?/br>
大姑姑又拿了把椅子來。

“是小嬴的朋友啊，大年初一就來拜年?！睜敔斦f。

漆律點點頭，說：“我怕之后沒時間?！?/br>
“快來，喝點熱茶?！毙」霉玫沽吮瓱崴畞?。

漆律接住了，致謝。

“這里路不好走，走了很久吧?！睜敔斦f，又叫鄭嬴：“快拿點瓜子花生來?！?/br>
“到了就好?！逼崧烧f。

鄭嬴沒動，是小姑姑去的，起身的時候還教訓鄭嬴實在是懶。

爺爺看了看時間，說：“要做飯了，你吃了飯再走啊?！?/br>
漆律看向鄭嬴。

“哎喲喂，你看小嬴干什么，大過年的，當然是吃了飯再說?！贝蠊霉眯Φ?。

“對，”母親似乎也找到機會插話，說：“多做幾個菜?！?/br>
“吃完飯我們再談吧?！编嵸f。

大姑姑、奶奶、爺爺都去做飯，剩下的小姑姑饒有興趣地查漆律的戶口。

“誒，你叫什么啊，你看鄭嬴這孩子，都不知道介紹一下?！?/br>
“漆律，”他說，想了想，又補充道：“油漆的漆?！?/br>
一旁小meimei和鄭嬴咬耳朵：“我覺得他長得好帥啊，他還有沒有弟弟??？”

“人小鬼大?！编嵸λ?。

“你這姓挺難見的?！蹦赣H說。

“我還沒見過姓漆的，”小姑父說。

“你是比小嬴大幾歲吧，很穩重啊?！?/br>
“嗯，我比他大14歲?！?/br>
“那你今年四十了，屬猴的?！?/br>
后來倒是知道了漆律有個jiejie，也在北京。

到吃飯的時候，爺爺讓漆律坐上席，漆律推辭說：“我是小輩，我和鄭嬴坐一起吧?！?/br>
最后爺爺還是坐的主座。

J城的新年沒什么特別的，只是桌上必然會擺著此地特有的魚糕、丸子、粉蒸rou、扣rou等。鄭嬴吃這些東西從小吃到大，后來再也不碰，但是老一輩的還是吃，且希望客人也多吃一點。

“來，這位，啊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多吃點魚糕，這是我們這的特產?！睜敔攃ao著J城的方言說。

漆律其實聽不太懂，但勉強能猜出意思來，“您叫我小漆就好，謝謝您了?！?/br>
吃飯的時候還會放鞭炮，畢竟是鄉村里，不會有人管。

姑姑們都是愛說話的，時不時講幾個笑話，漆律聽不太明白，但看見鄭嬴笑，

他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