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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看了少年一眼,玉鼎真人若有所思,“可是想明白這昆侖并不是畫作了?” 他是把我當作“楊戩”了! “畫作”兩字一出,楊戩瞬間了然,緊接著涌上的卻是更多的不解。 年輕道人看破的真相被玉鼎真人當作瘋言瘋語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為什么他會認錯人? 難道仙人也逃不過老眼昏花? “既然想通了,就把這幾日的課業都補上吧?!?/br> 沒等他抓住頭緒,玉鼎真人冷淡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這位金仙一指面前的蒲團,示意少年坐下。 楊戩依言坐下,一股清涼之氣順著蒲團游過背脊,在這數九寒冬里,刺的人頭皮發麻。 緩緩的呼出一口濁氣,少年的周身透出了一個個外形古樸的金色字符,在白皙的肌膚上若隱若現。 玉鼎真人抬手按在楊戩頭頂,仙力自手心灌入少年體內,引領著后者體內的真氣緩慢的開拓著尚算閉塞的經脈。 疼。 這是楊戩唯一的感受。 哪怕借由蒸浴打開了全身的氣孔,經脈的初次拓寬也足以令他刻骨銘心。只是幾息的功夫,冷汗已經浸透了他的衣服,化為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掛在了衣角。 一滴水珠自天幕墜下,砸落在了他的眉心,順著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最終掛在了鼻尖。 “咦?” 玉鼎真人抬起頭,第二滴水珠砸在了他的肩膀。 下雨了。 柳千易一腳踩在了雪里,厚實的鞋底在松軟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個鮮明的印記。在他身后,連成串的腳印自山底一路盤旋至山腰,遠遠看上去,像是一隊迷路的螞蟻。 攀登玉虛山不是一件容易事,特別是在整個世界都想甩脫你的情況下。 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覺到腳下土地對自己的排斥,仿佛辰鶇真人盤旋不散的冤魂就深藏在其中。 然而,這些不過是無用之功,他依舊四平八穩的站在這里,還在不斷的向山頂靠近。 “該放棄就是得放棄啊?!绷б讎@了口氣,“你說是不是啊,微師弟?” 這么說著他停下了腳步,跟在他身后百米遠的青年也同樣停駐在原地。 “我聽云臻說,你把入幻境的名額轉給了他?!蔽⒈鄙琅f穿著太華山的道袍,只是手上多了一把拂塵。 “沒錯,有這事?!绷б赘纱嗟狞c頭。 “既然如此——”微北生溫和的笑笑,語氣卻凌厲了起來,“為什么我會在這里遇上師兄你呢?” “那當然是因為——我反悔了啊?!?/br> 柳千易笑瞇瞇的回他,豆大的雨滴砸落在他的肩膀上,打出了一個個圓形的濕痕。 “之前我確實不想來,可轉念一想,指不定靈寶**師能幫我突破到金丹搭把手,就托了辰鶇真人放我進來,畢竟聊勝于無嘛?!?/br> “師兄說的是,”微北生點了點頭,語調輕的像是空中飄落的雨滴,“只是……靈寶**師住在山西側,師兄你卻是在往玉虛峰走呢?!?/br> “哈哈哈,是嗎?”被點破謊言的柳千易笑的更歡了,“說起來,我也有事想問問你呢?!?/br> “微師弟這時候不守著那幾個小崽子,跑來跟著我做什么呢?” 雨下的急了。 微北生瞇了瞇眼,衣袍上的墨竹沾染了雨水,竟有了一種鮮翠欲滴的錯覺。 “柳千易,”他吐字清晰有力,“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他問的干脆果決,隔著雨幕,卻看不清對面之人的表情。 “哦?”過了良久,他才聽到男人的聲音穿透雨聲傳了過來,“你竟然會問這個……難道我看上去神志不清嗎?” 微北生深吸了一口氣,“二十年前,我被摸骨師評為乙下,無人肯收,是柳師兄你說黿銜左驂以入砥柱之中流,我才得以拜入恩師門下,有了今日?!?/br> “啊,是有這么回事?!绷б姿坪跻蚕萑肓嘶貞浿?,“程左道那老匹夫收錢做事,魚目混珠,我實在是看不慣他?!?/br> 沒有理會男人的回答,微北生徑直說了下去,“十二年前,凌侯爺為了凌師妹在太華山下跪了三天三夜,你得知此事后直言我太華山被官家抽掉了骨頭,還不如一個六歲的孩子有骨氣?!?/br> 柳千易一聽就笑了,“原來我還說過這種話嗎?” “你已經忘了?!鼻嗄甑穆曇敉钢f不出的寂寥。 “我早就忘了?!绷б渍Z調輕柔。 “這二十年來,師兄變了很多,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蔽⒈鄙€是自嘲般笑了笑,“可師兄當年的恩情,我倒是一直銘記——” “這點小事不必記在心上,”柳千易開口打斷了他,“若要現在的我來說,你實在太過迂執,事事都以宗門為先,是個不可救的榆木疙瘩?!?/br> 雨下的大了。 微北生快要看不清眼前男人的模樣了。 “看在這二十年相識的份上,師兄不如跟我說一句真話,”他聽到自己這般說道,“你來這昆侖幻境,到底是為了什么?” “我說過了啊,為了給突破金丹搭把手?!睂Ψ叫χ鸬?。 青年皺起眉頭,“靈寶**師不住在玉虛峰上?!?/br> “你誤會了,這個搭把手指的是——”在這突如其來的暴雨中,柳千易抬手指向峰頂的宮殿,“我要借這玉虛宮,渡我的金丹劫?!?/br> 雨聲越來越大,幾乎可以蓋住所有的聲音。 微北生被雨水打濕的臉上一片煞白,“你說什么?” “這有什么可驚訝的?”男人笑了笑,收回了手,“難道你就從沒想過,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踩在玉虛宮頂上?” “想想看吧,能在昆侖渡一遭天劫,自打絕地天通以來,我恐怕是獨一份呀?!?/br> 荒謬。 巨大的荒謬感侵襲著微北生,幾乎要讓他站不住腳。 “你……走火入魔了?!弊詈?,他從牙縫里擠出了這句話。 “不,我只是想開了?!绷б咨斐鍪种笓u了搖,“天地無窮無盡,道法無窮無盡,吾輩中人,不過是水中浮游,撼不得天地,只能及時行樂啊?!?/br> “你在這里招來雷劫,幻境里的人都要遭殃!”右手死死的抓住拂塵柄端,微北生狠狠的閉了閉眼睛,“你新收的弟子也跑不了?!?/br> “對啊,”柳千易點了點頭,語氣格外輕佻,“所以我告訴他,該上路了啊?!?/br> “柳!千!易!” 忍耐終于到了極致,隨著青年咬牙切齒的低吼,數到墨竹于男人腳下破土而出,炸起的雪花沸沸揚揚,掩蓋了在其中穿梭的白練。 而在那平地而起的竹林當中,柳千易被從四面八方伸出的白練緊緊束縛手腳,整個人呈“大”字掛在半空,宛若被蛛網捕獲的飛蛾。 不同的是,這只“飛蛾”還在饒有興致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