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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都清楚,這感情血濃于水,沒想象中的那么弱不禁風。“叔叔您好,我叫喬奉天?!眴谭钐鞜o意識的背手,抿嘴笑了一下,“鄭老師的朋友,沒招呼就跟來了,打擾您了?!?/br>鄭斯琦在他后頭笑,看喬奉天白衣領上那截雪白的脖子直直的。不錯,還挺不卑不亢,沒磕磕絆絆心虛的話也不會說,上來就掉了鏈子。“嗐,看我老眼昏花張嘴就胡說?!编嵑绦α艘幌?,抬手舉著小鐵鍬忙往屋里頭比劃,“行行行,天熱,趕緊進屋喝點兒水吧,甭擱院子里蹲,這兒蚊子多?!?/br>喬奉天回頭看了一眼鄭斯琦。“走,進屋給你泡壺龍井”鄭斯琦向前推著喬奉天的肩,“平常老爺子都舍不得喝的?!?/br>“哎對,用我那個紫砂的壺泡?!编嵑淘谑掷锉葎澚藗€似是而非的圓,沖著鄭斯琦,“客廳腳柜上擺著的那個,你大舅送我的那個你知道吧?”“知道,您恨不得拿來當傳家寶的那個?!编嵥圭_了紗門,轉過頭問鄭寒翁,“您不進來啊大熱天兒的?”“你倆先進去唄,你姐領棗兒一早上菜市了,西瓜酸梅湯什么的擱冰箱里頭鎮著呢?!编嵑贪衙遍芡掳戳税?,“好些日子沒下雨,那虎皮蘭瞅著都干巴了我來給翻翻土?!?/br>“哎,爸?!编嵥圭犕晗肫饋韨€什么,伸手拍了拍喬奉天肩,“正好,我今兒給您帶來個養殖顧問,專業的?!?/br>喬奉天在紗門邊上一愣,特想說“你甭聽他扯”。“誰???你這朋友???”鄭寒翁在那排毛竹邊上蹲下,搬了個小馬扎放穩在屁股底下,“干這行的?”“那倒沒有,不過人是實踐出真知,不比專業的次?!编嵥圭瘑谭钐毂攘藗€眼色,輕輕笑,“你去給老爺子蒞臨指導一下唄,我去給你找頂草帽去?!?/br>喬奉天轉頭呲了下牙,不動聲色地朝他比口型——坑我。鄭斯琦慢吞吞地眨了下眼——哪兒敢。鄭寒翁的虎皮蘭長勢尤其不好,葉子蔫吧著恨不能打起卷兒來,看著倒是油亮可色澤不佳,綠里隱了一層衰萎的淺淡黃。喬奉天猜老爺子一準從花市買回來的時候沒破土,三下五除二就挖坑進地了,為省成本,里頭包準被販子包進了塊熱塑料;虎皮蘭又素來喜陽好光,植在毛竹蔭下,自然打黃。喬奉天手腳勤快地幫著破了土,將掘出的虎皮蘭原地前移。這玩意兒跟人似的也嬌貴,應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還不能一時手快給直接拖到陽光底下。用錫皮壺盛了桶里澄著的白水,調了點營養素進去,搖勻澆上。約摸是錯覺,這么一擺弄,鄭寒翁撣眼瞧著是比剛才懨懨的模樣,顯得嬌艷活潑不少。喬奉天洗凈了手心里沾上的泥土,進了書房。“完了?”鄭斯琦把手里的書塞回鄭寒翁滿當當的書架,把手邊的水杯端起來遞過去,“先喝點兒水,我的杯子?!?/br>喬奉天抬著兩手走過去,在他面前一彈十指,濺了鄭斯琦一臉的水星子,躲都來不及躲。“嗬?!编嵥圭]眼摘了眼鏡,一抹濕潤的鼻尖,“進嘴了都?!?/br>喬奉天忍住不笑,“涼快么?”“豈止,心飛揚了都?!编嵥圭蜒坨R架回鼻梁,伸手把人往身邊一拽,“我看你是要學壞了?!?/br>喬奉天拍開他環上來的手,“你還以為我多乖巧呢?我要真放飛自我,人設早就在你面前崩個稀巴爛了?!?/br>“爛成水我都喜歡?!编嵥圭槻患t心不跳,不死心地繼續伸手環。喬奉天端著杯子抿了口水,在他懷里惡意地打了個寒顫。要不怎么說是父子呢,明里暗里,總有地方是心照不宣地相似的。鄭寒翁書房里的布局,風格,乃至玄之又玄的所謂氣質,和鄭斯琦的都堪稱一致。冷峻的主色里有溫暖的輔光,四平八穩的空間格局里又有秩序之外的跳脫擺設。喬奉天環視一周,最先被墻上兩幅裝裱過的書法吸引去了注意力。一幅行楷,寫著“梅子黃時雨”,一幅隸書,寫著“殘虹收度雨”。相較之下,隸書難練,講究蠶頭燕尾一波三折,分外考驗人腕間運筆的功夫;可行楷則更有隨意性,寫起來靈且肆意,平靜之中求動,婉若游龍翩若驚鴻,更符合大眾審美。都寫得好看,卻又都沒有落款私印。天花上一定老式的鐵質三葉吊扇嗡嗡地轉,書房里彌漫著一股墨混著紫檀香的氣味兒,一樓潮氣重,聞起來則稍微顯得苦而濕滯。喬奉天是被鄭寒翁先頭叫進來納涼的,他人還在院兒一陣打理捯飭。鄭斯琦把五指穿進喬奉天的五指里,“你覺得哪副好看?”說不上來,不懂。喬奉天琢磨了一陣兒,如實搖頭,“說不上,反正都好看,我寫一輩子都寫不出來?!?/br>“非讓你選一個呢?!编嵥圭^續追問,“里頭有一個是我寫的?!?/br>“真的???”喬奉天側過頭看他,“我要沒選中你寫的那個你不生氣吧?”“生,我肯定生?!编嵥圭V定點頭,“你這輩子只能當我的無腦吹,捧別的誰我都不高興?!?/br>“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兒?”喬奉天知道他是在開玩笑,撇嘴望回墻上的兩幅字,佯裝正經地一摸下巴,“我覺得……梅子黃時雨好看?!?/br>“怎么說?”“你要問我筆法還是結字墨韻什么的,我一點兒都說不上來?!眴谭钐於⒅莻€走勢悠游的“雨”字的最后一筆,“但我覺得這個不一板一眼,循規蹈矩,很……隨意,但其實又有我看不出來的方法次序,看起來氣定神閑的,和你這個人還挺像,看著特舒服?!?/br>鄭斯琦笑了,“你夸人還挺專業,字兒夸了人也夸了,兩邊都不耽誤?!?/br>“那你就說我選的對不對?”“對?!编嵥圭c頭,抬手勾了一下他的下巴,“恭喜你押重寶了,捧對地方了?!?/br>鄭斯琦沒說實話,兩幅其實都是他寫的。隸書寫于十歲,鄭寒翁立在背后提著條花崗巖,硬逼著鄭斯琦習的,心思稍微毛躁一點兒,一板子就落屁股上了;行楷寫于十七,鄭斯琦第一次高考失敗之后,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滿心的悵惘迷茫。相較而言,喬奉天喜歡的這一幅,鄭斯琦確實將心境意緒揉了進去,每一筆都是他彼時看不清前路,又執意想往前走的稀聲短嘆。那時候,幾乎就把鄭斯琦一輩子的沖勁兒與偏執給用光了。拒絕走???,拒絕鄭寒翁托人給找的博物館的工作,拒絕北上實習,一腔孤勇。那時候有掛在眼前的胡蘿卜似的目標,后來就又憑空沒了。抽筋剝骨,攢著的一口氣兒,也就幽幽懈了。喬奉天是他的另一根胡蘿卜,長成了一掛葡萄的樣子,更酸甜水靈,更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