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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遮半藏,說腦損傷回家調養可以,能說話一切就好說,骨折牽引也不是個大問題?!?/br>喬奉天轉頭看著林雙玉,一時像沒明白他的意思。“你阿爸一個人在郎溪不行,我得回去,你哥在這兒是負擔你忙不過來,我想著?!绷蛛p玉把手里半潮的毛巾疊成齊齊整整的方塊兒,“把你哥帶回郎溪去,醫院里躺也是躺,在家躺也是躺,何必把錢當水似的嘩啦啦往外淌著送呢,咱不是那樣的人家?!?/br>“您開什么玩笑?!”“我什么開什么玩笑?我從來不開玩笑?!绷蛛p玉蹙眉,“你曉得現在大醫院病房一天什么價,你曉得他們你來來回回兩頭跑浪費掉多少時間,護工咱們是請不起,請得起你曉得又要多少錢?”“錢夠!”喬奉天跟著皺起眉望她。“夠?夠什么?夠個屁!錢哪有夠的時候?你哥一場手術一周ICU就幾十萬,你往后住院費算不算,醫藥費算不算,來回路費食費算不算?這房子你能久住么?人家讓你接著住人是客套,別人的地盤你個前戶主總占著像話么?你租房子又是一筆,咱們住又不能租小,那是不是錢?那是不是花銷?小五子上學不要錢?”“便宜的地段總——”“那你工不工作,你理發店的生意還要不要?”林雙玉近乎句句反問,她強勢的狀態總是能隨刻即來,“你哥一天在醫院里躺著你一天不安心,你讓杜冬怎么想?人嘴上不說人能總不說么?人現在有老婆馬上就有孩子,人麻煩的事兒不比你少你能心安理當甩手掌柜不管么?”喬奉天張了張嘴,“我能顧上?!?/br>“顧得上顧得上,哪有嘴張一張說的那么容易?!绷蛛p玉把毛巾往大桌上一擱,“凡是哪有你想得那么輕松?我在為你想,我在為你考慮,趁我能跑能動能出一把力是一把,你看你阿爸個樣子,那不就是哪天一閉眼一口氣兒的事兒?等我也入了土了你哥這擔子不還是你身上的?你現在不能總顧著眼下,你得往后想!”“不行,家里條件不行,萬一有什么——”“你阿爸當年兩次手術,不都是我在家一把屎一把尿照顧的么,你在這兒忙你自己個兒的生意,有誰幫我洗過一雙襪子燒過一頓飯?今兒我說句不客氣的,我照顧人經驗比誰不足夠些!”“我說萬一!”喬奉天看著他進廚房去關灶上燉著甕湯的爐火,緊跟著往前走。“那不有鎮醫院么!咱們家這個情況,奉天啊,你擱心里好好想想,還有給你想萬一的余地么?好,是你哥的命,不好這么一輩子攤著躺著,也是他的命?!?/br>喬奉天覺得她說的沒錯,一條條一句句,幾乎是能說服他的理由??伤@個不情愿是主觀的,是莫名奇妙且找不到一例供以輔證的注腳的。他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錯覺,他覺得他一旦放林雙玉和喬梁走了,他能回郎溪的最后一條路就斷了,是真正的無依孤獨,陡然一人了。林雙玉把湯小心翼翼盛進保溫桶里,細心擦干凈了邊邊角角沾上的不明顯的油漬,抿嘴了片刻,嘆了口氣,“奉天?!?/br>喬奉天做不出適宜的表情,一時像木訥著似的看她。“你要覺得辛苦,覺得一個人在利南不順暢不舒服,就回郎溪?!绷蛛p玉解開腰上的圍裙卷成一條,撣黑絨布鞋面上的一粒?;疑n蒼的粉塵,“累了就回家,回家好好過日子,話都讓別人說去,日子關上門總歸是自己的。在家里,找個工,踏踏實實,再結婚生個子,比什么不強些……”林雙玉眼白微黃而淡淡渾濁,示弱與與討好也像罩了一箋熟宣似的不明顯,“你干不干?”喬奉天倚靠著門框,喉嚨一天都在不由自主地緊。郎溪很好,鹿耳山上連片的翹枝雪松,豐茂蒼翠,原野麥田也像是一眼望不到頭似的,夏綠秋黃;郎溪夜里也美,利南看不到一顆星子的蒙蒙夜,郎溪滿天幕滿蒼穹,望不完數不盡;郎溪清池是地標,是象征,是嵌在鹿耳山下的一顆幽深的眼眸,曾經也是他關于家的概念的一筆隱喻。只說它美的去處,他記憶里曾有的,沒沾上霾的軼趣,喬奉天都記得,也說不完。可誰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水面上劃不出痕,再深重的一指勾過去也能片刻消弭掉印記,可滴了墨就不同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澄再長再久都污濁不清澈,都是令人心有余悸。“我不愿意?!?/br>林雙玉的示弱rou眼可見的熄了,她沉默地繼續手下的活計,合上了她啟開的那條細細窄窄,蜿蜒在壁上的有光的縫。“……哥不留在小五子身邊怎么行,小五子沒阿媽,阿爸也不在身邊,他怎么好好念書?”“回,一塊回?!?/br>林雙玉繞過喬奉天,提著保溫桶走出廚房,“伢兒擱你這我不放心。真是塊兒金子哪兒都能能發光,哪讀書不是讀?!彼龥_著里屋的房門,“伢兒,走了,給你阿爸送點兒湯去!”“不行,不行!”一根線都沒留了,喬奉天一旦松手,就誰都不剩了。第75章詹正星一周被宿管記了六次名,晚歸四次,整夜不歸兩次。適逢校領導視察,宿管直接把名單交去了年級組長手里。向下一層層找負責人,由輔導員一路順延到了鄭斯琦這個班主任手里。鄭斯琦私下里給他其他三個室友打電話了解情況,一個個兒都說不知道。還挺仗義。“吃么?”毛婉菁遞來一整盒滿當當的趣多多。鄭斯琦揉了揉眉心兒,拿了一塊兒碎的,“你少吃甜,你這歲數很容易橫著長?!?/br>“滾!”毛婉菁反手拍他手面兒上,“我這種正備孕的人我告訴你,一天吃一只鱉都不為過?;爻绷藳]你吃著?我怎么嘗著這么軟塌塌的……”“還行?!编嵥圭鶕廴チ耸掷锏娘灨稍?,“備孕更得少吃甜,酸性體質你知道么?”“我這是為了愉悅心情,身心舒暢好不?!泵褫继裘夹?,“你沒聽人說么,不愛吃甜的人心里都苦?!?/br>鄭斯琦去拆咖啡袋的手滯了一下,他笑起來問,“真的?”“誰知道啊,網上老這么講唄?!?/br>窗外停了一刻雨,盤桓在壁上的青綠的紅絲草,不再瑟瑟被拍打著搖曳折腰,而是一滴一顫,一拂一動,應和著檐下水滴與微風的節奏。鄭斯琦拉開窗,把桌上的綠蘿端到洗手池子邊換水。淡黃的根須已經生的密密匝匝了,再不能從玻璃瓶子里硬扯出來了。桌面上一陣嗡嗡的動靜,毛婉菁咽了嘴里的碎餅干,“老鄭電話?!?/br>“看下誰,騰不開手呢?!编嵥圭鄹咭滦?。毛婉菁起身挽了一把開衫,越過擋板伸手去拿,“喬奉天,幫你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