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83
?喬奉天一分不敢動,只默默把款子挪到了一張不大用的建行卡上。不好的消息也有。比如又被劉交警叫去了交警大隊,說肇事的渣土車司機那邊也是務農的家庭,境況不好,未必掏得出賠償款,要有心理準備,女大學生那家,聽說也有再找麻煩的意思,要注意著;又比如何前精神狀態不大好,下垂眼垂得更低,看著已經不是溫和而是喪氣了,像恍惚迷惘著似的。林雙玉且暫時在利南住下,稍稍顧著小五子的上下學與三餐;喬奉天也能抽身醫院店里兩頭跑——杜冬要照顧著李荔,喬奉天實在不好意思把店里的生意一齊交付給他,哪怕是店頭店尾溜達一圈兒,喬奉天每次也要捎帶手去看一趟。老夫妻來看房的時候,喬奉天一眼就瞧見了何前扣錯了領子上的一???。喬奉天引著老夫妻進門,沖何前指了指前襟。何前只一逕散著焦盯著沙發檐,鞋不記得脫,公文包不記得放,喬奉天上前往他肩上按了一下,他才恍惚從思緒里抽身一般回了神。“怎么了?”“沒?!彼麛[手,“沒怎么,快,帶人看看房間,一個是何叔叔,一個是顧阿姨?!?/br>倆老人聽聲點頭沖喬奉天微笑,各架著一副雪亮的金邊兒花鏡,看著皆得體大方而極有修養。喬奉天朝老先生伸了手,“您好,我姓喬?!?/br>老先生手細白柔軟,手心像敷著一層厚潤的膩子,紋路細淺,老年斑都很少。只中指骨節突出,厚繭生在指節交接處,是最慣常被筆尖摩擦到的地方。好像鄭斯琦的手……也是這樣。思及到這兒,喬奉天就不由得多停留了一會兒,甚至尾指極輕微甚至無意地在老先生扣著機械表的清腕上勾擦了一下。“喲,小伙子,你這頭發好看啊?!崩舷壬鷤阮^去看妻子,眼下笑出了一對兒深刻的痕跡,“特朝氣,是吧?”他夫人一味盯著家里的天花,環視著房子粗略的布局架構,看到喬奉天的花架的時候,神色一亮。她一手提著鉤針鉤出的棉線小花手袋,一手伸出去在丈夫邊上溫柔地輕點,“你喲,為老不尊喲,就成天閑管人這事兒?!?/br>“那我看見著學生模樣的小少年我這高興嘛?!崩舷壬D過頭繼續笑瞇瞇地說,“小少年,在上學吧?”喬奉天無奈,沒來得及解釋,何前就上前道,“何先生你可歇了吧,這小子可都三十歲了,要不一窮學生哪兒來的房子賣您??!”“哦喲!”老先生笑得更開起來,上下來回看了喬奉天幾眼?;蛟S是因為架了眼鏡,遮了一層,喬奉天只看出他眉目間的欣賞與泰和,連半點兒探尋的窺伺都沒有,很含蓄,很舒服。老先生頷首,斯文地頂了頂鏡框道。“積石如玉,列松如翠,好,好?!?/br>這句話喬奉天不太懂,但知道是夸獎,于是在心里記住了。喬奉天的房子不大,兩室一廳一廚一衛。房子是九幾年建的老建筑了,根基穩固,樓層不高,只四層,算利南絕版。蓋的時候還沒有爭搶地皮這么一說,所以房子建的從容疏落,空隙地段覆上了大片綠植。喬奉天真的很喜歡這個地方,很喜歡鐵四局附近茂密的樹木,喜歡滿壁油綠的爬墻虎,喜歡水陰天里浸進墻里的潮氣,喜歡正對著他家陽臺的那棵高大的香椿。一切都合自己的意。邊邊角角,修修補補的都是他的心血,都是自己給自己的,為數不多的一點點撫恤。喬奉天跟著夫妻倆看遍了房間廚衛,陪著踱步到陽臺,越看越覺得舍不得,越看越覺得失落。水泥檐兒上的那個小小的蛀空的螞蟻窟窿,都覺得好,都想帶走,都嘗出了溫存。外頭又下著點兒小雨,何老先生拿手摸了摸陽臺上一盞蟹爪蘭紛垂下兩旁的厚葉,直起腰身贊許。“好,好地段,好房子,哪兒都干干凈凈的,看著舒坦?!?/br>何前聽完給喬奉天使了個眼色,笑了一下。喬奉天低頭沒說話,也沒看他。送倆夫妻下樓的時候,遇上了菜場提著點便宜菜回來的林雙玉,一對萵筍從塑膠袋里探出了小截兒水靈碧綠的頭,一尾小鯽魚還在另一條袋里不住地抽搭。何前“哎喲”了一聲,點頭和林雙玉打招呼,“喬嬸兒?!?/br>林雙玉挽了下頭發抿了抿嘴,一時驚異,“喲……前子啊,你這是……”又抬頭去看老夫妻倆,“這倆是?”喬奉天堪把鞋提上了腳跟,“來看房的,您先上去,我送送?!?/br>夫妻倆禮貌地錯身下樓,給林雙玉點頭致意,何前左手摻著何老先生的胳膊,右手虛貼著顧阿姨的脊背,先頭陪著下樓。和林雙玉錯身的時候,喬奉天聽見她一聲短促輕微的嘆息,鯽魚又猛地彈了下尾巴,發出“沙沙”的細響。“哎帶傘?!绷蛛p玉回頭,一綹濡濕的頭發又從額上披下來,“外頭下著呢?!?/br>喬奉天停了停腳步,在平臺上抬頭看她。“……哎?!?/br>林雙玉其實是個不錯的母親,如果拋開很多東西去看。她知心換命地把能交付的東西都交付給了喬家,于是把生活變茍活,從盛放到凋零,從精明有趣走向了了無趣。可她總需要把自己的牢sao苦悶積攢起來,再硬去找一個人背負。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和負能量在她自己看屁都不是,可落在喬奉天和喬梁身上的是一層又一層,一掛疊一掛。或者說她在給予的時候,獨享著一份病態而不可名狀的優越感。她依存這個而活,依存這個而精力充沛,依存這個而頑強不垮。所以當喬奉天選擇去維護她,而自己去做最大的犧牲的時候,她這份優越沒了,輕松了,寬慰了,但也不舒暢了。這是一種很隱秘而私人的情緒,細膩晦澀到無法形容。言而總之,喬奉天知道,自己的房子賣與不賣,她都未必高興。只是眼下不是顧及情緒的時候,活下去,才是根本。喬奉天在黢黑的樓洞里支開一頂黑傘,隔著一層雨霧,他見顧先生已經半身探進了出租車,何前正替他扶著門。車開遠了,何前才轉身來到他傘下。“真行,也不過來給我打打?!本Я亮恋挠晁Y在他的眉間,他伸手扶著傘骨,另一手比劃了個四,“人老夫妻退休工資一個月拿這個數兒,現金付你就放心吧,看樣子他倆是挺滿意?!?/br>喬奉天指上他領口的扣子。“歪了一天了都沒看見?”“誒?”“第三個?!?/br>何前“嘖”了一聲嘴,索性順手把一排扣兒都松開了。頸上的幾朵紅印拇指的大小,紅而中心發著淤紫,流連在鎖骨肩梢,看上去還新鮮。喬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