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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回神,轉頭看著來車,卻一時頓住不知是進是退。來車駕駛員快速向左打方向盤,后視鏡堪堪刮蹭著喬奉天胸前的拉鎖駛過。司機動了動嘴,一定罵了人,但喬奉天也沒聽見。車禍,搶救室,你的哥哥。陌生號碼來的電話里,這倆詞兒幾乎是不排隊地兇猛撞進腦子里的。再無限放大放大,擠得腦仁發漲。喬奉天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害怕還是心慌都說不上來。像被人當頭一掌猛拍進冰涼的池里,水從鼻子里洶涌地滾進來,腦子霎時水聲轟鳴,一片讓人張皇無措抓不到支撐點的空白。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身體已經先大腦一步在往門外飛奔。杜冬只來得及看到一抹影,只來得及聽到一聲合門的震動。攔到一輛黑車,開門,上車,關門的動靜太響太重,讓寸頭的司機不悅地透過后視鏡皺起了眉。“哎輕點好伐,我這新車誒!”喬奉天的上下嘴唇哆哆嗦嗦,他用力抿了一下,艱難地上下吞咽了一口,“……利南市委醫院,急診大樓,快?!?/br>“現在二環堵,我給你從高架上繞,三十你看——行不行……”司機側頭,視線觸到喬奉天蒼白臉色,倒怔怔了一下。“你快點開!多少錢都行!”喬奉天倚貼著車床,看著利南黃昏之時倒退的風景。他覺得心一直懸在喉嚨,既吞不下,也吐不出,像徘徊在前因后果之間,既沒著沒落,又不上不下。不由得就心生急躁,情緒驟然膨脹。車開到時,薄汗幾乎打濕劉海。他丟下五十就奔下車,明明腳踩著醫院的地板,卻又像一腳踩空往下掉。喬奉天頓覺膝蓋發軟,重心向前一扽,差一點就撲通一聲軟軟跪倒在了堅硬的水泥地板,仿佛是霎時被抽盡了筋骨氣力。搶救室外的急診大廳內,人流涌動。人人都懷著不安忐忑的情緒,踱步的,抽煙的,爭吵的,哭喊的。即將徹底西沉堙沒的太陽光把大理石地磚分成濃色淡色的兩面。喬奉天似乎對搶救室有揮之不去的陰影,只覺得堪堪踏進來,就一陣暈眩。他不由得皺緊了眉。他兩步上前,伸手抓住一個搶救室外徘徊的保安。保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我找人!”“找什么人?”保安用警棍頂頂檐帽,眨了眨眼。“我找——”“嘀”的一聲響,搶救室的電子門開了,里頭鉆出一個只露著一雙眼的護士。他敲敲手里的寫字板,對著人群喊。“喬梁!喬梁的家屬還沒到么?!”“這!”喬奉天聽了渾身一激靈,轉過頭高高舉起手,嗓子一縮一哽,聲音都喊劈了叉。護士一聽,遠遠伸手指著喬奉天的臉。“馬上跟我進來!快點兒!”護士沖他伸了伸手,口罩覆面,只能看得清一雙眼。他快步地跟著護士進了搶救室里。顯擁擠的空間里,慘淡白光,藥物的味道濃而辛澀,嗡嗡的吵嚷夾雜著此起彼伏的痛吟,搶救室一直是讓人直面就會感到不適的地方。走到拐角一臺拉著簾子的病床,喬奉天看護士停下了腳步,轉頭問他。“弟弟?”“對……”一簾之隔,洪陳根本控制不住聲音里的顫抖。“還有其他家屬么?”“阿爸和阿媽……暫時不在本地,其他,沒有了……”護士了然點頭,只淡淡睨了一眼寫字板,語調平淡而不徐不疾。“傷勢比較嚴重,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是交警送過來的,辦了欠費,等等去繳一下住院手續。醫生那里還有手術文件和通知書,男孩子,堅強一點,情緒不要太激動,搶救室里還有其他人,好么?”說完側身拉開了掛簾,讓出了空間。胸腔里擂鼓似的“咚咚”不停,下一秒就畏懼地惶恐而想逃避,卻又不得進到簾子里。有些東西,一次就能入心而不是入眼的。細細密密的電線牽連起周圍嘀嘀作響的周密儀器,時刻監測著心電血壓與細弱脈搏。喬梁蜷躺在病床上,蓋一層薄被,身下的床單凌亂而血跡殷紅分明,幾乎浸染大半。腫脹的臉上歪戴著呼吸面罩看,隨意貼了幾道醫用膠條纏住耳朵固定。裸露在外的眉眼,染著未擦凈的干涸血跡,眼皮虛浮,半啟半合。眼縫里蒙著一股將死之氣般的黯淡與渙散。短促艱難地呼吸起伏,仿佛都是一種不可逆的流逝消散。喬奉天的喉嚨干得一陣發緊,像被虛空里伸過來的一只無形的手死死鉗住了,感覺下一秒就要掐斷氣兒了。洪陳有點慌張地想張口呼吸,想開口說話。可是該說什么呢,想不到。腦子亂的想不到任何合適的話——能完完整整講出來,不會牙齒打顫咬到舌頭,不會說到一半就崩潰的大哭起來的話。喬奉天艱難地抬腳,挪近一些,企圖能站到床邊,握一握喬梁的手。他睜大了眼睛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看他的身體突然微不可查地一陣抽搐蜷縮,從呼吸面罩里發出一陣喑啞模糊不成調,且沒有意識的呻吟痛呼。聽得喬奉天頭皮一炸,瞬間血色全無倒退一步,怔怔看著急診科的看護醫生聞聲貼上前。喬奉天神思恍惚地連忙轉身后退,一腳絆在了床腿上,向前踉蹌了一步。他抬手捂上嘴,牢牢緊緊地咬上牙根,緊的腮角迸出,幾乎要把后槽牙,碾進牙床里。鄭斯琦接到喬奉天電話的時候,車正開到利南附小門口。見了來電號碼,也沒多想,直接按開了藍牙。“恩?怎么了”鄭斯琦的聲音聽著很有溫度。平和地讓喬奉天旋即一滯。電話那頭有清楚的背景音,室外,街上,人聲摻著鳴笛。“鄭老師,麻煩你接一下善知,稍、稍微幫我看一下,我晚上就去接他,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行么?”鄭斯琦一愣,“怎么了么?”喬奉天頓了一下,“一點小事?!?/br>“可以是可以……他要問我怎么說?”喬奉天又接著說,“就……說他爸臨時加班,我這兒客人太多抽不開身。再麻煩你跟他說,我很快就過去,讓、讓他別著急……”鄭斯琦推開車門下車,抬頭看倆孩子老老實實,牽手立在門衛室門口。“可以?!?/br>“謝謝你?!?/br>掛了電話,鄭斯琦緊緊盯著屏幕看了挺久。他既不傻也不聾,他分明聽見對方話里微不可查顫抖,和旁邊不知道誰喊出的幾句“起博”、“心率”、“鹽酸腎上腺素”。是在醫院。作者有話要說:很抱歉要把一些生活中痛苦的跌宕寫進去洪陳是原先一本夭折的文里的人物,這句話是從那里剪過來的那本書沒發,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