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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要變成一個蒙他恩惠的小信徒。話有夸張,但意思卻是那么個意思。而鄭斯琦不同。他與人的善意與尊重是斂下的,是隱含的,是巨大光源下的沉默背景,淡淡底色。“我特別想知道……”喬奉天心里一陣規律的悸動。他把手套摘下來攥在手里,“您是怎么看待我們這種人的?!?/br>喬奉天是說同性戀。鄭斯琦看了他一眼,“怎么看待?”“恩……”喬奉天被他看的,忽而懷疑自己問得是不是很突兀,很沒頭沒腦。鄭斯琦停頓了許久,環臂,手托上下巴,像沉入回憶。彼時,他一字一句,說的清楚緩慢,“徘徊在正常與特殊,融入或獨行的交界處,放逐心靈尋求歸屬?!?/br>喬奉天靜靜聽。他斜倚上書架,“怎么說呢……都一樣,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過程。即使思考的內容不一樣,性質都是同樣的。喜歡誰與不喜歡誰,向往什么與排斥什么,往往不影響一個人能力的高低,不影響他人格的健全與否。在道德底線之上,所愛之人,與己類同,沒有任何值得詬病的地方?!编嵥圭难劾锟床怀龇笱芘c虛假。“你我他,都是一個獨立的個人而已?!?/br>喬奉天手心發熱,心中熨燙,“但總有人覺得,我們這樣的人去愛人,就根本上就是個錯?!眴谭钐煺f的“們”,不想顯得自己是如此孤立無援。“怎么會?!编嵥圭崃讼虏弊?,把手貼在腮下揉了揉,平靜道,“如果愛情也分對錯的話,這個世上就沒有正確的東西了?!?/br>一句話像一記小錘,穩穩敲在喬奉天的心上。他突然覺得有熱流順著鼻腔往下淌,以為是清水鼻涕,忙抬手去按??捎|手一點兒不黏膩,還一股子淡淡的腥咸味。于是低頭往指頭上一看,染得全是紅艷艷的血。“靠……”鄭斯琦應聲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哎,仰著點脖子,也別仰太狠,會回流?!?/br>鄭斯琦趕緊把盒子放下,兩步上前把他扯過來,啼笑皆非,“你今晚怎么回事兒?一出接一出?!?/br>喬奉天被他用腕子托著后腦勺,望著天花板。鄭斯琦引著他踉踉蹌蹌地走到餐桌邊,抽了兩張面紙,揉成小團往他鼻子下面堵。喬奉天白到血管清晰,以致殷紅血漬一團團染上去,看得人總是觸目驚心。“你不是受涼發燒你是心火重吧?”鄭斯琦把用過了的紙團丟進垃圾桶。“可能吧,姜湯一沖更熱大發了?!?/br>鄭斯琦似笑非笑,“怪我咯?”“沒有,不敢?!眴谭钐煅鲋?,小聲道。“我看看臉,擦干凈沒有?!?/br>喬奉天把頭垂下,直直看著鄭斯琦,沒說話。他湊近了一些,印在喬奉天視界里,他清雋的鼻唇眉目,就更清晰明朗了些。他自然無比地拿食指觸了觸喬奉天的上唇角。“這里,還有一點血?!?/br>喬奉天往后很久,依舊記得他食指的貼上的觸覺。像一片溫存的紅楓,在被風拂落之后,飄搖遠去之前,溫柔吻了自己一下。鄭斯琦把手套,連同那本汪曾祺的選集,一起讓喬奉天帶回了家。說,書拿回去看,看完可以借其他的讀。又說,讀書這種事情,沒有時空限制的,隨時隨地都可以,都值得。喬奉天已經很久沒沉心靜氣地點著臺燈看一冊滿滿的文字了。單只因為鄭斯琦那樣的人,喜歡這樣的書,看過并且可能看過不止一冊這書,他就想試著讀進去。燒已經退了,喬奉天倚著床頭,把書攤在膝上,正翻到一章。剛捻了一頁,封皮與書冊夾合的縫隙里,就飄飄乎落下一片四方的紙。喬奉天站起來去拾,把紙拿在手里,才覺出它的單薄平整,像是在里面壓了很久不曾被想起。紙上一排墨藍的鋼筆小字,和鄭斯琦的筆跡一樣工整俊逸。“念茲在茲,無日或忘。tomylove?!笔鹈?,JY。是一句情詞。作者有話要說:余華和王小波的書,教人怎么清醒的活;汪曾祺的書,教人如何笑著活啊,太喜歡汪先生了第39章喬奉天又換了一個發色。杜冬替他挑的色卡,黑色漸變的莧紅色。漂發時避開了發根,莧紅只從發中開始漸變,色彩遞增加濃。摘了圍兜,杜冬撣去喬奉天頸上的發屑,喬奉天在鏡子前甩了甩頭,抿了下嘴。挺好,算中規中矩。李荔在市里幼兒園覓了一個教師的工作,她學歷不夠,從業資格也沒有,算是他開網咖的二舅找人開了后門兒給趕進去的。李荔原先一直不愛工作,嫌拘束,嫌不自在,這回本本分分去上起了正經班兒,倒挺讓喬奉天吃驚。李荔就卷著耳邊新燙的小波浪,笑得意外地含蓄靦腆。她說,萬一有了孩子,總不能靠冬瓜一人養家。當媽的,得給孩子當榜樣。爛泥一攤扶不上墻可不行,不成材,得成人。杜冬老遠聽了,就在里屋一邊替人洗頭一邊哼小曲兒。挺好,和如琴瑟。理發店新招的學徒是個短發的男孩兒,看了網上的掛的消息直接來店里應聘的。原來瞇縫眼兒,滾圓白胖,家里有父親,和兩個在上學的meimei,本地人。喬奉天要了戶口本身份證兒駕照寸照,端個小板凳,面目不茍言笑地對他進行了半個小時的“盤問?!?/br>弄得小伙子滿臉尷尬說,我這應聘的不是理發店是FBI吧?杜冬才拿干發巾“啪”甩了喬奉天胳膊一記,挑眉道,你丫差不多得了啊,回頭給人再嚇跑了。又沖小伙子微笑,說,他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多擔待。小伙子咧了咧嘴,沒事兒,應該的,保險點兒總沒錯。喬奉天也就沒再多說,留用。挺好,也只比呂知春大一歲。鄭彧照舊來喬奉天家吃午飯,話依舊多,飯量依舊大。見了喬奉天新染的頭發,心傷了片刻,便又對他的新鮮模樣提起了滿心的興趣。中午做的豆皮春卷,薄薄一層裹了香干、芫荽和白蝦,手一顫,心一散,多做了許多。三個人吃了一大盤不算,另又多出兩份。喬奉天打包了一盒讓小五子帶回去給喬梁,囑咐他提醒他爸多休息,別太累;另一份打包讓鄭彧帶回去給鄭斯琦,囑咐她一定要說是做多了的,沒別的意思。吃之前拿微波爐“?!币环昼娋托?,配一碟醬油醋。連同汪曾祺的那本,也一同讓她帶回去還給了鄭斯琦。那一片紙,喬奉天不知道鄭斯琦是從沒發現過,還是知道有,卻隨手無心夾在了一本書里,于是尋不到了蹤影??赡苁且粓銮巴疚床?,孤注一擲的暗戀吧,聽起來特像一本花里胡哨的青春言情。不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