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能睡大床了。顧舟澈先洗了澡，趴在床上滾著回許清彥的微信，滾了半天覺得付墨怎么這么慢，跑去衛生間一看，付墨站在洗手池前兩手撐著水池，頭發上滴著水，低頭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付墨？”顧舟澈叫了他一聲：“怎么了？”

他一叫完，立刻覺得不對勁。付墨的肩膀似乎抖了一下，但是依然沒有回過頭。好半晌才遲緩地低聲回答：“沒事?！?/br>
他的聲音沙啞，干澀，低沉得好像一點希望都沒有，一出聲嚇了顧舟澈一跳，連忙跑過去靠近看他：“怎么了？你不舒服嗎？”

頭頂日光燈的陰影下，付墨的表情模糊不清，卻是顯而易見地不對勁，他的狀態忽然間就跟幾分鐘前完全不同了，整個人看起來無力又頹廢，好像連支撐著水池的手臂都在吃力。顧舟澈頓時就慌了：“你哪里不舒服？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拉著付墨的胳膊，試圖讓他抬起頭來。付墨微微抬起一只手，抓住他，聲音微弱地說：“沒事，頭有點疼?！?/br>
“先去躺下?！鳖欀鄢哼B忙用肩膀支撐住他，扶著付墨到了床上，把他放平。然后慌慌張張跑去翻箱倒柜，到處找止痛藥。翻茶幾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付墨住的地方，茶幾下面也擺了一排小藥瓶。

他翻找的動作停了幾秒，過了一會才繼續，終于找到一瓶止痛藥，倒了杯水朝臥室里跑。

“這是最普通的止痛藥，你先吃了，再不好咱們就去醫院?！鳖欀鄢赫f著，把水遞過去。付墨看都沒看就接過了，顧舟澈又是一愣。他接過空杯子放在桌上，想了想，把燈關了，摸黑爬到了付墨旁邊。

黑暗里，付墨的手也伸過來，拉住他手腕，聲音聽起來依舊在勉力支撐，但似乎已經恢復了許多：“沒事了，睡吧?！?/br>
“哦?！鳖欀鄢合乱庾R回應。他隱約覺得這個時候什么都不要問，乖乖在付墨旁邊躺下，感覺付墨依舊松松拉著他的手腕。有那么幾秒，他覺得自己感覺不到付墨的呼吸了，對方就躺在他旁邊，可是一點氣息都沒有，像是不存在一樣。

這份恐慌讓顧舟澈渾身僵硬，立刻翻起了身?？伤麆傄粍?，付墨又開口：“舟舟?！?/br>
這一聲叫得顧舟澈心口砰地一震，他在一片耳鳴里大腦空白，順著付墨拉動的力量朝他靠過去，感覺到付墨的頭抵在他的頭旁?？窟@么近，他終于聽到他的呼吸了，他似乎很累，卻還是余出了一點力氣想安慰他：“睡覺，真的沒事了，睡醒就好了?！?/br>
“嗯?！鳖欀鄢狐c了點頭，微微側了側身體，感覺付墨好像忽然斷電一樣，不知道是不是睡過去了，可他再也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顧舟澈靠著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也睡著了。等再醒來時，是被敲門聲驚醒的，顧mama的聲音在門外喊：“起床啦，起來吃飯了！”

顧舟澈迷迷糊糊的，一個激靈就醒了，下意識去找旁邊的人：“付墨？”

付墨已經不在床上了。

顧舟澈一下子爬起來，茫然地連滾帶爬差點摔下床，跑去衛生間看，衛生間也沒有。

他猛地沖出房門，把大家嚇了一跳，看到付墨正站在餐桌前，在幫奶奶分碗筷。

“洗臉刷牙沒？”顧mama看他一臉茫然地頂著亂七八糟的頭發，嫌棄道。顧舟澈愣了一下，對著付墨脫口而出：“你頭還疼嗎？”

“怎么了？”三位長輩一聽，頓時都圍過去：“墨墨頭疼了？”

“昨晚有點，可能洗澡著涼了，睡了一覺好了?！备赌?。他的神情已經恢復如初，除了有些消不去的疲憊，看上去真的已經一點事情都沒有了。

“我找點感冒藥給你吃，”奶奶頓時忙起來：“墨墨一定是不習慣這里的氣候，可不能病了，你哪里難受跟奶奶說，聽到沒有？”

“嗯?！备赌饝?。他轉頭看到顧舟澈還扒在門邊怔怔地看著他，朝他抬起嘴角：“快來吃飯了?！?/br>
第21章二十一

顧舟澈覺得自己做夢一樣。他懵懵地，一邊吃飯一邊偷看付墨，確定對方真的沒事了，更覺得自己昨晚像做夢了。

吃完飯，顧舟澈又追著他反復確認：“你真的沒事了嗎？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了?！备赌裆届o：“早晨就好了?！?/br>
比他緊張的大有人在，付墨被大人們量體溫、以防萬一吃了感冒藥，還反復叮囑他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付墨一一應了，但似是覺得有些不安。

顧mama在陽臺晾衣服，顧舟澈進來幫手的時候，她忽然問起付墨現在的生活狀況。顧舟澈如實交代了，但并沒有說太多前因后果。顧mama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叮囑：“多陪陪他?！?/br>
她不知道，顧舟澈豈止是想多陪陪他。要不是因為還要上學，他都想直接跟付墨住在一起。

這種感情其實很奇怪。他也有其他朋友，可沒對任何其他一人產生這么強烈的依賴性。是的，依賴性，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他照顧、遷就付墨多一些，可顧舟澈自己心里清楚，付墨之于他，精神層面的影響要大于他的語言舉止。

這一點他一開始自己也不知道。是有一天晚上他做完兼職，跑去找提前在等他的許清彥和羅勛一起吃飯。工作體力消耗大，外加那天中午的菜太辣他沒吃幾口，都夾給付墨了，所以晚餐顧舟澈吃的異常專心。許清彥看著眼前埋頭苦吃的快遞小哥，一時只覺得他好像很辛苦，忍不住吐槽道：“你干不了別干了，瞎折騰什么，缺錢哥哥養你?！?/br>
顧舟澈差點噴了，在桌子底下踹他。羅勛攔著兩個人，說：“你別管他了，他樂在其中?！?/br>
“顧舟澈，我也很需要你的陪伴啊，”許清彥醋意濃重，“我們劇場最近在招工作人員，你來試試，還能天天陪我?！?/br>
“滾?！鳖欀鄢合攵紱]想。他是為了打工嗎？他只是想跟付墨在一塊。

許清彥立時就不忿起來：“憑什么付墨行我就不行？好朋友在你心里也分三六九等嗎？”

羅勛說：“不是三六九等，是需要程度不同?！?/br>
“按需要程度來分，付墨如果有十分，你可能只有八分。這兩分就是一個分水嶺，小顧愿意為了付墨去打工，說明他的需要已經過了自身標準值，轉換成了主動索取。如果再高一點，可能就要分你的需要度出去填補，到時候別說八分了，你可能連五分都剩不下，他連吃飯都不會再找你?！绷_勛的話聽起來很是冷酷殘忍。

許清彥壓根沒聽懂他在說什么，但依然注意到了打分評比，當機立斷反唇相譏：“你只有零分！”

“是?！绷_勛笑。

許清彥聽不懂，顧舟澈可聽懂了。他忽然意識到這其中的問題出在哪兒——他在友情里所付出的精力